1。
     “小偉，學得怎麼樣了？”
     母親端著一大杯牛奶推開房間門，頗為滿意地看到我埋頭學習的背影。她將牛奶放到我的書桌上，視線裝作不經意地掃過了攤開在我麵前的幾本習題集。
     “嗯，已經按你的要求複習過一遍了，現在正在做練習。”我聚攏起額上的兩條眉毛，一副正在努力思考的模樣。“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喊你。”
     母親對我認真學習的態度很滿意，點了點頭，“那我就不影響你學習了。”
     她起步離開，然後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叮囑：“要早點休息，不要像昨晚一樣熬到12點，做完一章就去睡吧。”
     我淡淡地“哦”了一聲以示回應。
     腳步聲重新響起，然後門“哢”的一聲關上。
     房間又歸於平靜。
      
     我揉了揉眼睛，將旁邊冒著熱氣的牛奶端起來啜了一口，把攤開在桌上的書合上，接著順手將習題集底下的書抽了出來。
     是剛才慌亂間塞進去的漫畫。
      
     2。
     二月中旬進入了初三的下半學期，無論是學習還是生活都變成一副匆匆忙忙的景象。學校開始在每周一例行的晨會上加上了一些鼓勵畢業生的話，午間的校園廣播也從流行歌曲變成了英語聽力。就連班會課上的內容，也都變成了應對中考的方法和各種減壓方式。
     所有的一切都在圍繞著中考展開。
     由於父母工作的地方離家較為偏遠，兩人都是在外住，所以母親也開始學著在周末於兩個地方頻繁地往複來去，隻為爭取更多的名為陪伴實則監督我的學習的時間。
     當然，為我補充各種營養也是她一直堅持不懈進行的，各種花樣的湯湯水水層出不窮，比如現在的午飯時間。
     “小偉，來嚐一下媽媽這次煲的雞湯，是放黨參和冬瓜一起燉的，清甜而且很有營養。”母親將一隻瓷碗遞過來，淺黃的液體沒到了中間位置，有幾片肥嫩的冬瓜沉在碗底。
     “來，把湯喝了。”
     母親期盼地望著我，眼睛裏有幾點微弱的光。
     “不要。”我皺著眉頭看著這碗湯，伸出手將它擋了回去，“我不想喝。”
      
     光亮在母親的瞳孔裏閃了幾下，然後消失。
      
     3。
     周五最後一節課，是數學的隨堂測試。
     教室裏的溫度很低，由於在下著雨加上初春的到來，嗖嗖的冷空氣從破了洞的窗口持續地鑽進來，讓人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學校的設施真是差到了極點。”坐在窗戶邊上的同桌抖著牙抱怨。連臉色都顯得和寒風一樣冷。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學校經費少呢。”我安慰他，接著忽然想起了什麼，雙手在書包裏翻找起來。
     “我記得應該有的……”我把東西倒出來，然後從裏麵抽出了一個熱水袋，“找到了！”
     “喏，借給你。”我將熱水袋遞給他。
     “謝謝……這是你媽媽給你準備的吧？”他將熱水袋摟在胸前，露出“真暖和”的表情。“真好。”語氣裏透露著羨慕。
     “嗯？”我抬起頭疑惑地望向他。
      
     雨在放學後仍然下個不停，腳踏在地上就會濺起一片細碎的水花。我戴上帽子衝進雨幕中，然後一口氣跑到在校門口等待的身影旁。
     我縮起身體躲進去，將整個人藏在了雨傘下。
     “考的怎麼樣，還行吧？”母親照例問一句，然後將傘稍稍偏向我這一邊，“辛苦了，回家媽給你做大餐補一補。”
     “嗯。”我應了聲，將衣服上的雨滴撣了撣，然後又補充了一句，“考得還行。”
     “那就好。”母親欣慰地笑笑，給我披上了準備好的外套。
      
     4。
     周末母親照例起了個大早，去市場抓了隻雞回來。
     “媽，怎麼又是雞啊？”我看著她捉著雞走向廚房的身影抱怨。
     “這個是正宗的土家雞，肉質好有營養，最適合給你這種初三學生補身體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擰開水龍頭，嘩啦啦的水流聲在廚房裏響起，“不過這隻還不算非常好的，等下周媽再叫人回老家抓隻正宗土家雞回來，給你好好補一補。”
     “哦。”我應了聲，眼睛盯著母親忙碌的身影，看她手腳利索地殺雞煮開水拔毛的樣子，不自覺地又問了一句：“老要這樣你不嫌累嗎？”
     “是麻煩了一點。不過隻要能讓你更好地學習，再辛苦也值得。”她轉過頭露出一個笑容，有一種欣慰的感覺。
      
     我看著她，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慢慢地從心底湧上來，連帶著那天同桌的話一起出現。、
      
     5。
     星期五的下午，我由於同桌一番話引發出了對母親的不滿之情。於是開考前的15分鍾變成了我對母親不滿之處的嘮叨，抱怨的方麵從母親對我的管製約束一直到最近總是給我煲一些我不喜歡喝的湯湯水水，持續著說個不停。
     同桌一直靜靜地聽我說著，直到我有停息下來的跡象才慢慢地開口：
     “我說你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媽約束你的自由還不是為了讓你更好地成長。她對你那麼好，為你做這做那，你卻一直嫌她煩，還總是不聽她的話。”
     “也不想想她做那麼多是為了誰。”
     “她為你思前想後的，還不是因為她愛你。”
     “因為愛你，所以才為你考慮那麼多，為你做那麼多。”
      
     這都是因為她愛你啊。
      
     6。
     依舊是一個平靜的晚上，我照例將習題集攤開在桌麵上，打算將以往因為偷看漫畫而漏下的習題全部補上。
     雖然枯燥，但仍然還是咬著牙堅持下去一題一題做完。至於那些漫畫，則是全部被我鎖在櫃子裏打算中考結束後再拿出來。
     晚上9點，母親和以往一樣端了杯牛奶進來就打算離開。
     “媽。”我扭過頭叫住她。
     “什麼事？”母親停下腳步。
     “媽，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麼多。”
     “傻孩子。”母親轉過頭輕輕地說了一句。
     然後我看見她抬起手蹭了蹭臉，悄悄地逝去了眼角滲出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