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眼前空曠的廣場，許多建築已經被拆了，大型的施工機器停放在裏麵沒有運作，滿目的狼藉，一切光輝、榮耀和雄偉，最後都隻能成為這些機器下的破爛。雖然早就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但是，看到的時候還是有點不悅。林逍然拉著我的手往前走著：“你別在這悲春傷秋的了，帶你去一個眼界開闊的地方看看。”
    “我有什麼好悲春傷秋的，舊的東西被鏟除了被毀滅了，當然會有新的東西出現，會更加雄偉壯闊，承載人的夢想。頂級人，少數人的商業領地，你看，這不是更好了嗎？”我在後麵亦步亦趨，嘴裏卻還是不肯鬆口。
    “你就別扭死算了。來來來，這邊來。”林逍然顯然知道我在想什麼，拉著我就到了一層還沒有完全拆除的樓房裏，拽著我往高處去，隻上了五層，上麵就已經空了，沒有樓頂的屋子，上頂天，下踩著地，風還在呼呼地吹著，寒冷的氣息將我們包裹。站得高，看得遠，站在這裏，鳥瞰整個廣場，視野開闊，心也豁然開朗。
    林逍然把我的手放在自己手裏搓，一邊隨意地說：“你看那邊，我們小的時候經常在那裏玩的，還跑到人家樓裏去，狂按電梯，從1樓按到最頂層，搞得別人等電梯的人，腦子都快爆炸了，最後幹脆走路下來了。你看你，缺德不缺德？”
    “什麼啊，那是你的主意好不好，哼哼，還說我缺德。”
    “你看那邊，那是小時候那個小胖子的家，我們常在一起玩兒，還一塊兒抄作業。可挨了不少批評，但是那小胖子，沒幾年就走了，竟然移民到澳大利亞了，真是忘本，也不知道回來看看……也許回來找過我們，卻發現我們也已經不在了。”
    “小胖子啊，小的時候被你欺負慘了，那時候什麼都聽你的，你還唆使人家做壞事，讓人家的屁股挨了多少打啊。”
    “哈哈，是啊，誰叫他笨呢。”
    ……
    兩個人站著將要拆除的樓上，俯視著整個廣場，冰天雪地的世界裏充斥著冰寒與溫熱的呼吸，似是想起了很多過往，卻又無疾而終，很多故事，就忽然沒有了下文，叫人心裏又是遺憾，又是心存幻想。
    我看著林逍然，他不再是從前那個總跟在我身後叫姐姐的小屁孩了，也不再是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淘氣男孩，他漸漸成長起來，成熟起來，懂得開始總結從前，計劃未來，他也快要長大了。時光是多麼偉大，把我們都漂洗地幹幹淨淨。林逍然臉被凍得紅通通的，薄薄的嘴唇說話的時候甚至還有點抖，我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逍然，你對現在的生活……還滿意嗎？”
    “滿意啊。我沒有某人那麼不知足。不是任何想要擁有的東西，我們都能擁有，但不是擁有不到我們想要的東西，我們就不會幸福。人生總是有很多遺憾的，完美的人生不存在，如果存在的話，那它本身也是一種遺憾。”林逍然咧著嘴笑了起來，那樣子看上去要多傻有多傻。
    我含笑看著他：“那你就好好幸福生活著唄，我們這些不知足的人，哪裏有你這樣的人，活得自由自在呢。”
    “那也是你活該。”林逍然說話從來就不客氣。
    我看著天邊的雲，嘴角仍是笑意，卻不再說話了。
    良久，林逍然哈著氣暖手，嘴裏說：“我們該回去了，準備吃飯了。爸媽要等急了。”
    “恩，回去吧。”我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從前熟悉現在卻變得陌生的地方，心裏說了一句再見，就轉身下樓，林逍然也靜靜地跟在身後……
    工作的時候總是想著要放假，休息，真的放假休息了，卻不知道做什麼，這是不是自虐狂啊。在家裏呆了沒幾天，匆匆過了年，我就準備訂車票回廣州了。陸晚塵說是還要再過幾天才回去。顧言晟卻是欣喜若狂，不停地在電話裏重複著：“林小也你再不回來我要無聊死了啊，你快回來，把我的心也帶回來……”
    “滾，漫遊長途，我不跟你說了。記得接駕。”毫不猶豫掛上了電話。
    爸媽站在身後，想要挽留，卻又不知怎麼說，我笑了笑：“在那邊才能有心工作，所以我先過去了。”
    “衣冠禽獸，表裏不一，你個虛偽的女人。”林逍然在一邊不滿地嘀咕著。被我狠狠地瞪了一眼，死小子，用成語的水平還是那麼低下。
    列車開始移動的時候，我看著林逍然略帶失望的神情，些許落寞，些許不滿，也隻得無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