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碎了一隻木頭公仔 豔鬼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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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這個字,相信對於大多數小孩子而言,是恐怖的,是象征不美好的事物。
針子是被我害死的。即使人人都看見南方把手按在針子的肩膀上把她推下了河,可是如果沒有我伸出的那一腳,針子就不會死,南方也不會消失在學校。從那時候起,我就開始害怕鬼這個字。
隔壁家四歲女兒搬走了,她搬去哪裏沒有人知道,在這裏,每個人出門就是出門,即使出門也不會打一聲招呼。
四歲女兒走後不久,她們原先住的房子,搬進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整天都是濃妝豔抹,塗著厚厚的口紅,整個人看起來無比豔麗,而且她還經常夜出晝歸,因此我私底下稱她為豔鬼小姐。
豔鬼小姐夜晚抹著濃妝出去,白天帶著豔妝回來。她不似以往我見過的人家,她對我挺好的,就是人很少說話。她擺了張小桌子在門口,每次她都會帶些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回來。
她將一顆白色的珠子放在桌子上,看著它發呆了許久,我盯著她在陽光下的臉,居然舉得她的臉如此柔和。白色的珠子很美,外表透著光澤,摸起來肯定很滑。她又拿出一串項鏈放在桌子上,項鏈是銀色的,映出她那濃妝豔抹的臉。她盯著那些東西許久,歎了一聲氣。一顆顆淚水想那顆渾圓的白色珠子般落到桌子上。
“過來吧,別偷看了。”豔鬼小姐對我說。此刻的我隻開了條門縫偷看她桌子上那些奇珍異寶,她居然也能發現。我走到她麵前,默默不作聲,我知道此刻的她心情不好。她拿起桌子上的那顆白色珠子塞到我手裏,“送給你。”她朝著我笑了,不知怎的,我隻覺得豔鬼小姐的笑充滿了苦澀。
“你這孩子倒也是挺老實的。這是送給你的禮物。”
豔鬼小姐初次跟我說話,就送了我一顆銀白色的圓形珠子。三年級的時候,課文才教到,原來那種圓形的珠子,叫珍珠。聽老師說,珍珠很貴,若是我這種人家,省吃省用一個月,也買不起。想不到豔鬼小姐如此大方,她居然送了件那麼珍貴的禮物給我。我細細地揉搓那顆珠子,柔柔的,滑滑的。
我將珍珠好好的收藏起來,每當在窄小的走廊上遇見豔鬼小姐,我會朝她微微一笑以示感激。我能感覺得到的,豔鬼小姐那濃妝之下,一定是張很美麗的臉。
我把珍珠藏在被褥下,沒想到還是被媽媽發現了。媽媽打掃衛生的時候,她掀開被褥,發現了那顆珍珠。她把珍珠砸到我臉上,珍珠順著我的臉的弧線滾落下來,我看著它滾到床底下,我知道媽媽此時此刻很生氣,於是我默默不作聲。
“從哪裏得來的!”她憤怒地問。
我依然跪在地上默默不作聲。
“死賤人!我問你從哪裏得來的!是不是從隔壁那個賤人哪裏得來的!”我跪在地上,盯著她那紅色皮鞋,紅色皮鞋本來是鮮豔亮麗的,可惜進了這肮髒的地方,也被染上了一絲汙垢。
“她不是賤人……”我小聲辯解。豔鬼小姐不是賤人,她待我挺好的,跟在這裏生活的每一個人都不一樣,她會對我笑,笑得讓我心動。她跟南方不一樣,我跟南方始終不是同類,她對我再好,可她始終是有錢人家的女兒,跟她在一起,我永遠都不能釋懷。但是豔鬼小姐既然住到這裏來,想必跟我們一樣,貧窮。所以我會在意豔鬼小姐。
我抬頭看著媽媽,她的眼睛瞪得很大,恨不得把我活剝了。
“你是不是接觸過她了?她是做什麼工作的你知道嗎?我告訴你!她是做雞的!你這個小雜種是不是也要跟她一起啊!啊?你碰過她就不要回家了!髒死了!她說不定還有那種病呢!”她雙手掐得我的肩膀好痛,我的眼淚刹那間就出來了,我真是軟弱。媽媽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堆垃圾一眼,她厭惡我了。媽媽打了我又走了,晚飯時間都到了,她就不會跟我一起吃一頓飯,會汙了她那雙紅色的鮮豔亮麗的皮鞋。
好可怕,媽媽真凶,媽媽厭惡我了,好可怕……雞?什麼是雞呢?下次去問問豔鬼小姐吧……
我跪在地上哭泣。長發女人站在窗外看著我,目光複雜,她的嘴唇塗抹著厚厚的口紅,豔麗得像鮮血一般。她的眼皮上,塗著黑色的眼影,嗬……一隻鬼嗎。她見我一直盯著她,她緩緩轉過身,就要離開。
“豔鬼小姐!豔鬼小姐,別走!”我跑出去打開門,扯住她的長裙。我天真地問她:“豔鬼小姐,雞的含義不是動物吧?雞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媽媽會那麼討厭雞啊!”
豔鬼小姐是第一次對我那麼凶的。她突然踢開了我,她蹲下來雙手無力的捂著臉,身子顫抖著。
“連你也要這樣羞辱我嗎?嗚嗚……”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豔鬼小姐哭,但是哭得這樣淒慘的還是第一次。我知道了,雞這個詞,是罵人的。我不知道該怎麼樣安慰豔鬼小姐,隻好站著用手拍拍她的背。豔鬼小姐淚眼蒙蒙地注視著我,半天才冷冷的說:“對不起。”說完,她像被什麼困難挫敗般,低著頭回了房間。
不久後幾天,我看到豔鬼小姐帶著一個男人進了房間。我好奇他們在房間裏做什麼,我搬來了凳子,從窗那裏偷看。
一進到房間,豔鬼小姐被男人撲在地上,男人迫不及待地揭開豔鬼小姐身上的衣服,雙手揉著豔鬼小姐雪白的乳房。一抓一放手,那渾圓的乳房上就有了一雙紅色的手印。男人拉開褲子的拉鏈,我看到了令人羞恥的一幕。男人進入豔鬼小姐的身體,豔鬼小姐一直哼著聲,豔鬼小姐的叫聲很令人血脈噴張,她明明很痛苦,卻裝出一種享受的摸樣,笑容那樣勉強,我從沒見過如此脆弱得豔鬼小姐。
我明白了,豔鬼小姐在跟那個男人行雲雨之事。
很小的時候,媽媽曾經也帶過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在我的床上進行那番事情。
男人一用力,豔鬼小姐叫得很大聲,我嚇了一跳,踩到凳子邊緣,摔了一跤,聽到響聲,他們也收斂了一些。漸漸的我聽不到他們的叫聲了,我連忙把凳子搬回房內。
豔鬼小姐……好可憐……為什麼她似乎很有錢,為什麼我感覺她好可憐……這就是媽媽所說的做雞的工作嗎?
天一亮,我早早地坐在門口,那個男人衣冠楚楚地離開了。豔鬼小姐出門的時候,手裏數著錢。她看見我,愣了一愣,她把錢裝進口袋裏,走過來,拿出創口貼貼在我腳上的傷口,我怔了。
“昨晚是你偷看吧……看,腳都受傷了。”豔鬼小姐動作很輕柔,她一點都沒有責怪我偷看,我卻內疚了。
“豔鬼小姐……你是我媽媽那該多好啊!”
豔鬼小姐把我緊緊擁入懷中,她的身體顫抖著。
那天,我進了豔鬼小姐的房間豔鬼小姐親手做了湯給我喝。豔鬼小姐的房間很好看,牆壁是藍色的,很多家飾都是藍色的,讓我覺得很寧靜。豔鬼小姐的房裏,與外麵那些肮髒的地方格格不入。這樣的房間,是我夢寐以求的。大廳的牆上,掛著一幅大大的照片,那是淡妝的豔鬼小姐與一個英俊的男孩。他們笑得很開心,讓人有種天荒地老的感覺。他們是戀人吧?應該很相愛吧?
那天是我出生以來過得最開心的日子。雖然媽媽很厭惡豔鬼小姐,我是我覺得豔鬼小姐是好人,她很好,對我也很好。
我跟豔鬼小姐就再媽媽不知情的情況下相處了將近一年。
豔鬼小姐是春天搬進我們家的,她是在冬天走的。
那天早晨,陽光很大。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見到豔鬼小姐了。房東帶了一群人,用凳子把豔鬼小姐的房門砸開。豔鬼小姐安詳地躺在地上,她手裏抱著我那天看到的那副大大的照片。她笑得很寧靜,我想,豔鬼小姐肯定很幸福。那群人把豔鬼小姐搬走了,還搬走了豔鬼小姐房子裏一些東西,比如錢,比如家具。
我從走廊經過豔鬼小姐的房子,我忍不住往裏麵看了一眼。裏麵已經被洗劫一空,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拿走了。唯獨隻有一個相框留了下來,它孤獨躺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照片中的豔鬼小姐笑得美麗,笑得很燦爛。
警察說,豔鬼小姐是死於艾滋。我不知道艾滋是什麼,我隻知道那是一種病,能讓人致死的病。平日裏的鄰居都知道我跟豔鬼小姐比較好,此時竟都恐懼地看著我,厭惡地看著我,像媽媽看我的眼神一摸一樣。
豔鬼小姐走了,我還是照樣地過日子。
豔鬼小姐是一隻鬼,她不清不楚的來,不明不白的走。她的過去,我不曾了解,我隻知道她有一個已經患病死去的愛人。
我走上樓頂,用樓頂的石頭把豔鬼小姐送的銀白色珠子磨成粉。鄰居大媽說,那種銀白色珠子磨成粉吃下去可以治百病。我把銀白色珠子磨成粉末撒到空中,豔鬼小姐如果沒有把這顆銀白色珠子送給我的話,她就能把它磨成粉吃下去把病治好了。都是我的錯。我害死了兩個人,針子跟豔鬼小姐。
我抬起頭,遠處的天邊,有隻紙蝴蝶在飛舞。
豔鬼小姐臉上沾的紫色蝴蝶,還有那些眼影,會不會永遠粘著她?這樣的話她肯定很痛苦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