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休言愁多幾生生  第二十七章 鮫珠迸落更難收(2)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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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歌的眸光裏有一輪精光閃過,易水看著雲歌一步步向著自己走來,直直的在自己眼前拜了下去。“賤妾雲歌拜見賢妃娘娘。”一抬頭,易水的目光正和雲歌撞個正著,易水心下猶自忐忑,雲歌卻依然驚呼出聲,“央金!”
    四下嬪妃皆目睹著雲歌先拜會了易水,個個正襟危坐,唯恐在這新封的采女跟前失了端莊威儀,易水為她一驚不小,手裏的茶直直的掉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錦如站在易水身後,本自看著情形不對,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麵讓人收拾殘漬,一麵低聲關切,“娘娘可曾傷了?”
    宸煜擇高處而自居,眼前的一切在他看來,如同一場戲一般,唯有在雲歌起身,茶盞落地的一瞬,才勾起了他的意興,“夙卿怎麼了?”
    雲歌半跪在易水的跟前,麵色猶自雪白,如同一塊上好的璞玉,沒有半分瑕疵血色,一雙瞳仁如同一對黑曜石,深深的刻在了易水的身上。
    皇後聽得聲響,目光停駐在眼前的一瞬,帶著殊無驚異的顏色,“雲采女不得失禮。”雲歌驚呼了一聲,跌坐在地上,伸手牽製著易水的裙裾,聽得帝後言語,才回轉神色,“是,賤妾與賢妃娘娘一見如故,故而失態,請皇上娘娘恕罪。”
    皇後的身體不由得微微前傾,帶著慈和依然的笑意,“是麼,那更好,更親厚了。”頓一頓方道,“可惜皇上已然下旨,延英殿僅留賢妃一人居住。不若如此,倒是和雲采女為伴,更是宮闈和睦親融了。”
    易水明知今日是皇後設局,卻又難道出其中破綻,事到臨頭唯有鎮定,或者可以博得皇帝一分信任,“臣妾也甚是喜歡雲采女。”
    伸手接過錦如及時奉上的茶盞,壓製住心底的顫抖和惶恐,低頭啜飲著手中的清茶,“若是能得以同住為伴,固然妙極,隻是臣妾身子不濟,恐怕反而要帶累了采女。”
    雲歌的目光裏有獵奇般的興奮和激動,“賤妾多謝娘娘厚愛。”
    易水伸手撫一撫肩頭的傷處,目光一輪,借著琊芳園的音弦掩映,含了親切的笑意,把住雲歌的手,低低道,“雲采女當日刀法堪稱精準,而今本宮身上猶有當日印記呢,本宮不曾料想你竟然能活到今日啊。”
    宸煜似是看夠了這一來一往,雲裏霧裏的對答,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賢妃與雲氏似乎是舊日相識,的確相談甚歡呢。”
    皇後睇笑看了皇帝一眼,試探道,“那麼以皇上的意思,臣妾方才愚見?”故意停頓了話頭,隻等著宸煜的答複。
    易水的心也帶了幾分凝滯的膠著,淡淡的噙著笑,手卻已然放開,交疊放置在馬麵裙上。目光裏殊無異色,唯有平和裏夾雜著淡淡的喜悅。
    宸煜似是沉思了半晌,方才道,“莫擾了賢妃靜修,不若還是待來日再議吧。”終究是給皇後留了麵子,最含糊其辭的回複,倒是甚得易水心意。
    易水的唇邊有微微蕩漾開來的笑容,帶著平淡的決絕,“雲采女新晉,本宮今日雖無所贈,來日必有厚禮。”雲歌揚起的臻首定定的看著易水,唇邊浮起一抹淒清笑意,“那麼賤妾該多謝賢妃娘娘相贈。”
    事已至此,皇後亦是百般算計也無奈,遂道,“那麼待賢妃休養得善,再作打算也好。”話雖如此,卻暗地裏狠狠的看了易水一眼,目光如兩把尖刀,直直飛向易水。待再看時,卻已然沒了異色。
    款款道,“那麼,且安置在明鏡宮吧,也好跟著臣妾學學規矩。”
    宸煜點一點頭,算是應允,皇後的麵色才有陰轉晴,恢複了本來顏色。易水直覺得這如同恍然夢一場,數年間的刀光劍影,一並迸發開來,揭開心底最深處那一處淋漓的血跡斑斑。
    易水的胸腔劇烈的跳動,抑製不住的急促呼吸,直覺得氣悶,棲鳳殿裏的香煙嫋嫋幾乎直逼心髒,纏繞得分不開一絲空隙。“臣妾略感微恙,請旨先行回宮歇息。”說著一手護住胸口,半個身子倚靠在梨花椅上,麵色緋紅。
    宸煜略略一沉吟,不顧皇後開口勸阻,便道,“也罷,你累了半晌了,也去吧。”如蒙大赦一般,易水緩緩起身,“多謝皇上皇後成全,臣妾告退。”言罷搭了錦如的手,徐徐離去。
    額頭上的帕子換了幾輪,還是溫熱的。易水靜靜的仰躺在床上,帷帳落下,輕紗在身邊起伏翻卷,一如心事沉浮不定。靖乾十一年,冬天的一幕又一幕浮現在眼前,肩頭的傷痕未消,如同這一段不曾了卻的往事,糾纏著來日的路途,預示著無比的艱辛。
    “娘娘可好些了嗎?”錦如的聲音隔著紗幔,輕柔而溫和,易水緩緩展眼,流下清淚一滴。
    “什麼事?”
    “皇上派了蘇總管來看望娘娘了。”
    挽一挽身上的錦被,光滑冰涼的綢緞,觸手生出一絲絲的寒意。“請他進來罷。”言方罷,蘇永盛那刻意壓製著尖利的聲音便響在了耳畔,“奴才見過賢妃娘娘。”
    伸手點一點窗前的座椅,示意蘇永盛坐下,輕輕的一聲哂笑,淡淡道,“蘇總管,本宮恐怕又要遭難了。”
    蘇永盛也不驚疑,隻向前探了探身子,徐徐道,“似乎雲采女和娘娘是故人。”
    點一點頭,心中暗哂愈盛,“是嗬,故人。”若不是平白裏的那一刀,自己恐怕而今早已流放異鄉,抑或命喪黃泉。一時間,易水也分不清,是該感謝雲歌還是憎惡她當日的叵測居心。
    蘇永盛也不顧及易水的出神,自顧自緩緩的展開話頭,“既然是故人,其中必然有許多旁人不曉得的緣故,老奴敬告娘娘,雲采女定在離棲鳳殿最近的明鏡宮了。”
    明鏡宮與棲鳳殿相隔不及十裏,且後園中廊橋相通,是極為相近的一處所在。不知情者常常以為,明鏡宮是棲鳳殿的偏殿。雖然宮苑狹小簡樸,因為沾染了棲鳳殿的光環,在宮中亦是極為令人豔羨的一處。此時皇後刻意將雲采女安置在明鏡宮,恐怕此事又要與皇後脫不開幹係。
    “本宮多謝總管提點,總管也踢本宮轉告皇上,本宮一切安好。”蘇永盛聽罷不由蹙眉,“娘娘的情形似乎並不大好,不瞞娘娘,此番是奴才感激娘娘素日的恩德,並不事關皇上。”
    易水輕輕的一笑,淡淡然道,“看來蘇總管是矯旨前來了,闔宮裏也唯有總管有這樣的氣魄。”
    一語落罷,蘇永盛亦是一笑,“永巷內外,也唯有娘娘能令奴才如此用心。”
    輕輕的咳了一咳,“公公的帽正舊了,錦如?”語音未落,錦如已然捧了一精巧小匣進來,雙手呈與蘇永盛,神色恭謹謙和。
    蘇永盛麵色一轉,見錦如碰了匣子進來,已然站起身來,口中道著生受,麵向錦如的床榻道,“娘娘破費了。”
    許是累得極了,易水閉了眼,借著拂拂清風,身心清醒了一刻,“總管不必客套,本宮略盡綿薄,以報答總管幾番搭救恩德。”
    蘇永盛待易水沒了下話,才徐徐退下,口總撫慰易水,“娘娘好生將息,萬事有奴才為您打點。”
    打點,闔眼不由得苦笑,皇帝生性多疑,此事若是不予聲張,或者還能瞞天過海,暫且自保。若是細細追查,難免有不虞之災。蘇永盛即便盡力,也當真是綿薄,抵不得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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