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莊主真的是對在下的朋友十分的好奇呢。”蘭傾戈一歎，嘴角似笑非笑，尤是那淡淡的一眼，無心教有心，即便是老練如顧長風都有些招架不住。
    “真是……水潑不進啊。”顧長風有些無奈，眼前的這個少年看似隨性，卻是比任何一個世家宗主都難以應付，怪道自己的兒子也被他比下去了，“蘭公子，老夫送你一句話，見好就收，凡事莫要太貪心。”
    “莊主教訓的是，隻是這世上誰能真正做得到戒嗔戒貪呢，傾戈自認凡人，想要的便要爭取到手。”
    “那麼你想要什麼？”
    “如果我說，在下對藏劍山莊並無任何的野心，莊主可信否？”
    “信！”顧長風微微眯眼，“整個江湖的人都知道成為我藏劍山莊女婿會帶來什麼，可是你卻把放在眼前的機會放棄了。”
    可是，真是這種人才是最可怕的。
    誘餌已經擺好了，他卻是遲遲不上鉤，他將自己藏得太好，甚至是他都看不清楚他到底想要些什麼。
    “那麼莊主想要傾戈為你做些什麼呢？”
    “帶著你那位朋友離開藏劍山莊，如何？”
    蘭傾戈眉頭一動，倒是有些意外，“這是逐客令嗎？”
    “非也。”顧長風搖搖頭，“這是交易。”
    “我以為莊主會愛屋及烏的，原來是傾戈想錯了。”庭院深深，雕梁畫壁，草木花卉，這裏一直維持的很好，仿佛它的主人一直還留在這裏，應該是惦念的，偏是如此無情。
    “藏劍山莊需要的是一個繼承萬劍歸宗的少主，而不是驚鴻劍的接班人。那個孩子……不適合這裏，勉強留在這裏也隻會掩住他身上的光芒，老夫相信，有公子這樣的人在身邊，那孩子將來必有所成。”
    這是一個多麼好的推卸責任的手段呢，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莊主高看了，蘭傾戈不過世俗之人，我助他自然是因為他的身份，若是連你這個做父親的都不承認，我又豈會多此一舉呢。”
    他冷漠說道，洄雪樓旗下經營許多，可偏生不做的便是善堂，而他蘭傾戈更不是什麼善人。
    顧長風微微皺眉，“那蘭樓主想要什麼？”
    從一開始的蘭公子變成了蘭樓主，這意味便是大大的不同了。
    蘭傾戈細細地品味著其中的差別倒也有幾分的意思，“莊主，在下隻能說愛莫能助了，我蘭傾戈雖是重禮，卻也是言而有信，誰教在下之前便答應了楚老前輩，可惜了。”
    “楚驚鴻？！”
    顧長風聲音一高，內斂如他在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分明是帶著難掩怒氣的，莫不是……莫不是……蘭傾戈心中忽然冒出一種邪惡的想法，隻是一刹之間，便又被否決了。
    不可能，如果那兩人真有奸情又豈會是如今這副局麵呢。
    “是，正是楚老前輩。他時日無多方才將顧兄交托於我，也不負她師妹臨終前對他的囑托。”
    “你說什麼……瑤兒，瑤兒她已經……”
    能令聞名天下的武林盟主，藏劍山莊的莊主如此動容，蘭傾戈幾乎都要佩服自己了。
    他繼續動情的說道：“是的，那位夫人似乎是死於難產，據說是因為懷孕期間顛簸厲害，兼之心情抑鬱，能生下孩子都已經是十分不易了，最後到底撐不過，還是去了。”
    月色下顧長風的神色蒼白一片，仿佛在刹那之間老去了，一時委頓坐於石凳上，情啊，果然是害人的東西，直教英雄頹喪誌競折，委實要不得。
    蘭傾戈玉扇一揮，那感歎萬千的，怎麼都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逝者已矣，莊主也無須過多傷懷，畢竟那位夫人生死都有楚前輩守著，又得你如此緬懷，在天之靈想必是安慰了。”
    這話怎麼聽著那麼別有用心呢，將情~人擺在相公的前麵，自家老婆要由著別的男人來守，怎麼聽都是那麼的不順耳呢。
    可是，這又怪得了誰呢。自己的女人保護不了，自己的兒子照顧不了，當一個妻子需要丈夫在身邊的時候，他都不在，隻有另一個男人默默替他做了所有的事情，哪怕是妻子已經死了他也是最後一個人知道，果然誰也怪不得啊。
    顧長風的臉色越發蒼白起來，沉默了半晌才低低的說道：“今夜有勞蘭公子了，老夫身體不適，改日再與公子一敘。”
    “好。”蘭傾戈從善如流。
    與來時一般，輕輕的掩上庭院門，為顧長風留下一個安靜而封閉的空間，他想，這是他需要的。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門內傳來淡淡的悼亡歌，蘭傾戈腳步一頓，嘴角似是嘲諷的笑，如今才知後悔，當年又做什麼去了呢。
    不過這又關他什麼事呢，這世上最有資格指責顧長風的人都已經死了，他隻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已經足夠了。
    思及此，蘭傾戈下意識的抬起頭，看了看夜空，月落西邊，已經是子時，這個時候，夜殤應該已經得手吧？
    可是為什麼握著玉扇的手卻不如他臉上的神情那麼從容呢？
    ————————————————————————————————————————————————————————————————————————————如果是我死了十年，還有一個男人為我唱著《江城子》，我想我應該會感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