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曉月皎皎照朱門 第十八章 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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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曾聽人描述過沼城的皇宮——極禦城的恢弘壯麗,掀開車簾的我還是忍不住為眼前之景所震撼。
極禦城號稱京都沼城的“城中之城”,並不僅是因為它麵積廣大,更是因為位於城中偏北的極禦城地勢較高,且自城中鏡湖而出的一條鏡河繞皇城三麵而過,恰形成皇城天然屏障和隔閡,仿佛另一座城矗立在這沼城之上。再加上高大的宮殿和宏偉的皇城樓閣,更讓極禦城多了神聖不可侵犯的意味。
重重疊疊的宮殿一眼望不到盡頭,碧玉琉璃瓦頂的高大朱色宮牆仿佛是一個巨大的屏障,將外麵的一切都隔絕在這方天地之內。
夕陽最後的一絲金色餘暉從西邊斜射過來,紋飾精美的白玉欄杆在地上投下長長斑駁的陰影,如同靜默的侍衛一排排佇立,守衛著這古老的宮牆。再望向遠邊天際,層層瑰麗的雲彩,由玫紅至煙灰色漸漸黯淡下去,斑斕的色彩仿佛讓整個天空都變的生動起來了。
不知為什麼,這樣恢弘肅穆的景象,我卻覺得是那樣的蒼涼:這便是我要前去的地方了吧——這令天下人豔羨的最華貴優渥的生活,卻不知對於我,是否會成為一種桎梏。
踩著小太監的背下了馬車,前方不遠處停著一頂精美秀麗的小轎子。
抬腳之前,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停在原地的馬車,意想中那熟悉的身影卻並沒有出現。我暗暗歎息了一聲回頭,是啊,終須一別,為什麼還要這麼留戀呢?
轎子平穩的走著,似乎是朝著北邊的地方而去。那裏,應該是太後的寢宮——翊坤宮了。
約莫半柱香時辰,轎子緩緩停下。簾外傳來祿公公特有的奸細嗓音:“七小姐,到了。”
掀簾下轎,眼前的宮殿卻和想象的相去甚遠:翊坤宮雖然是太後的寢宮,卻並不是那般富麗堂皇,乍看去和尋常宮殿沒有太大區別,隻是在四角房簷上雕鏤著幾隻栩栩如生的飛鳳,昭示著太後獨一無二的地位。
正打量間,已經有嬤嬤上前來和祿公公低聲交談了幾句,後者便轉過頭來對我說:“七小姐,就由崔嬤嬤帶你去見太後吧,老奴先行告退。”
我聞言低低頷首,知道這崔嬤嬤定然是太後的心腹了。於是再朝著崔嬤嬤微微行禮:“如此有勞嬤嬤了。”
和阿澗隨嬤嬤一路前行,穿過前廳,沿著走廊卻是走到了一處池塘前。
繁密的荷花擠滿了整個池塘,夏日晚間的風輕撫,一陣沁人心脾的荷香撲鼻而來,好不愜意。
轉過一處假山,遠遠便看到池中有一處漂亮的亭閣,似是輕紗似垂,隱約有人影的側麵投射到簾幕上。風過簾動,隻瞥到似是一個中年女子的身形。
我不敢過多端詳,低頭垂眼慢慢前行。
不多時,嬤嬤便停住了腳步,對著簾子裏的人俯身恭敬的說道:“太後,七小姐到了。”
一個而溫和不失威嚴的聲音傳了出來:“是素執到了麼?快進來,讓哀家好好看看你!”
立時便有宮女上前來挑起簾幕。來不及細想,我聞言上前一步低頭跪倒:“執兒見過姑祖母。”行的是拜見長輩時的大禮,這樣,應該是最符合禮數的了吧!
麵前是一雙暗紅色牡丹緞麵繡鞋,我聽見那聲音似是帶著欣喜:“真的是執兒啊,長這樣大了,快起來,快起來,咱們好生聊聊。”
我依言任一旁的侍女將我扶起,這才抬頭看向麵前的人。
眼前的婦人看上去不過是三十多歲的摸樣,白皙的皮膚依然光潔細致,一雙狹長的鳳眼看上去威儀而不失媚意。若不是眼角依稀顯現的淡淡皺紋,很難使人信服當今劭國太後竟已四十有餘了。她隻穿一件家常煙灰色廣袖鳳尾對襟外裳,發髻高高梳起,斜插一根古樸的碧簪,再無多餘裝飾。卻讓人在其高貴的氣質中,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威壓。
她上前一步拉起我的手,我下意識斂了斂眼瞼,任眼前的婦人細細地端詳。
“嘖嘖,多漂亮的小人兒,真是生的像你母親啊!”這位高權重的婦人感歎道。
我心裏忍不住好奇,脫口而到:“太後,您見過我的母親嗎?”
“見過,怎麼沒見過?”她幽幽的歎了口氣,語氣裏有著濃濃的惋惜:“你母親生的絕代風華,也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隻可惜,年紀輕輕就那麼去了,不然,暄兒也不會……”
她看見我疑惑的神情,突然停住了話頭:“怎麼,你父親沒有跟你說過嗎?”
我黯然搖了搖頭:“沒有,父親他……從不向我提起母親,也從未對我講過母親的事。”
麵前的人安撫似地拍拍我的手,溫和地說:“好孩子,不怪你父親。他是接受不了你母親去了的事實,所以不肯向你提起吧。在他心裏,你母親一直都沒有遠去。”
隨著她走出亭子,沿著廊橋慢慢前行,她繼續絮絮說道;“好在,既然你進了宮,以後就可以天天陪在哀家的身邊了。哀家也好多看看你,想當初,暄兒可是最喜歡我這個小姑了,他最喜愛的那本《汶毓素箋》,還是我送給他的呢!我還記得他最喜歡鳳尾竹,喜歡素馨花茶……可惜,經曆那麼多事情後,一別就這麼多年。沒想到,卻是我白發人送黑發人……”觸動了傷心處,她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不是不傷感的,但也不得不壓下心底的哀傷,安慰著眼前的婦人。心裏卻是被許多的疑問充斥著:一切真的如她所說麼?可為何父親從未對我提起過呢?一切,似乎彌漫著重重迷霧。
待到我們一路回到她的寢殿,夜幕已經籠罩著大地了。
再絮絮叨叨聊了一會,時辰已然不早了。她這才想起來:“哎,看哀家這記性。隻想著和你多說說話兒,未曾想都已經這個時辰了。你才進宮來,一定是累了吧,讓崔嬤嬤帶你去先去偏殿休息。其他的明早再說吧!”
我依言順從的跪安:“是,太後。執兒告退。”
還未抬頭,卻聽見她似是佯裝生氣般道:“素執啊,都是自家人,以後就叫姑祖母,可不許跟哀家生分了!”
心裏有些微小的觸動:在簡府時,我一直堅持將祖父稱呼為“祖父”,而從來未叫過一聲“爺爺”。未曾想,這樣的細枝末節她卻注意到了。
她,真是我可以相信的親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