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澗扯扯我的袖子，我回頭故作嚴肅的說道：“阿澗，忘了我怎麼說的了嗎？私底裏隻有咱們倆的時候，你要說話。”阿澗不知所措的漲紅了臉。我暗自歎了口氣，還是不習慣麼？
    阿澗是一年冬天父親在徵羽山莊門口撿來的，年僅4歲的孩童不知經曆了什麼，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滿是恐懼。那時的我也隻是兩歲多的孩童，父親說小小的阿澗總是喜歡一個人蹲在角落，吃飯的時候也隻是默默拿了自己那份蹲回小角落裏。無事的時候總是一個人發呆，別人和她說話她也不理。漸漸地，山莊裏的人都以為阿澗是個啞巴。
    可我自小和阿澗一起長大，自然知道她許多不同尋常的秘密。她不是啞巴便是其中一件。
    她隻是不喜歡說話，久而久之都忘記了怎麼說話，可私底下我聽見她清晰地叫過“娘親”。那般委屈的模樣看得我好生難過。
    阿澗的名字是我取的，因為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極了山間的溪澗。一起長大，小小的兩個孩子互相拉過勾，發誓一生都是好姐妹。阿澗求我不要告訴別人她會說話，於是這便成了僅存我們之間的秘密，連父親和小叔叔都不曾知道。
    我也曾問過阿澗可記得年幼時到底發生過什麼，可她隻是沉默。後來也隻是茫然的對我說她記不得了，隻知道她仿佛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我便也未在追問。
    阿澗雖說名義上是我的丫頭，可實際上在徵羽山莊她和我享受的待遇並未有區別。她雖不似我通讀詩詞歌賦，通曉天文地理；武功上的造詣卻要高出我許多來，總是一教就會。
    想到這裏我不禁微微一笑。想來當初學武功的時候還是瞞著父親的，那般任性的纏了小叔叔。本以為小叔叔必定會一如父親一般禁止我學武。卻未曾想他隻是微微蹙了蹙眉，沉吟了半晌便摸了摸我的頭：“素素，小叔叔可以答應教你，可是，你要記得莫用武力逞強。遇到危險一定要來找小叔叔，小叔叔保護你。”那溫潤的嗓音一如既往有著淡淡疏離，可卻給了我莫大安慰。
    可惜，許是上天總是公平的，我學了六年卻隻學會了輕功，還是很不怎麼樣的那種。陪我一起練功的阿澗卻武藝漸深，連一向挑剔的小叔叔都說再加以時日，阿澗的武功必定可以趕超他。我卻不置可否，我的小叔叔是這世上最聰明最厲害的人，怎麼會有人可以勝過他？
    回憶戛然而止，卻是阿澗的肚子發出了“咕咕”的聲音。這才憶起從徵羽山莊馬不停蹄的感到王都——沼城，我和阿澗已是兩天兩夜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吃過一頓好飯了。看著阿澗不好意思的神情，我刮了刮她的鼻子：“好多天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我也餓了呢，去找點吃的吧！”說吧，拉著阿澗推開了主居室的門。
    房裏顯然已被打掃過，大堂上擺放的紅色檀木桌子上還擺著新鮮的時令水果和一些精致的點心。阿澗歡喜的走過去，我亦拿起我最愛的水果——櫻桃放入了嘴中。心裏卻慢慢盤算著入夜得找個時機去“昭日園”一趟，我實在有太多太多的問題縈繞在心頭了。
    晌午，大娘果然派了四名丫鬟兩個小廝和一個廚子過來。一並帶過來許多日需品。我這才發現，原來院子裏都有獨立的小廚房，書房，廂房，倒真是獨立自成一家的體係。丫鬟說隻有重大節慶或者典禮的時候，才會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共用晚宴。
    我暗暗心驚，這樣的安排和規矩，竟酷似王室的生活。看來簡胤榮果然誌不在一個小小的宰相。
    安置好一切，我屏退外人。拉了阿澗進了內室，我打開那個扁扁的包袱，裏麵隻有我慣用的文房四寶，一支初見小叔叔時他送我的小巧玉笛，一頭的管壁中藏著薄薄的利刃——這也是一把精巧的匕首。還有父親鍾愛的一本《汶毓素箋》，那是前朝有名的隱士劉汶毓的詩詞孤本。想來這些也便是我唯一值得貼身帶著的東西了吧。
    入夜，我點燃了燭台上的白燭，稱阿澗不備將指甲裏的粉末抖了進去。果然，不一會兒，原本在為我收拾床鋪的阿澗便倒在了床邊。
    我略帶抱歉的看了眼昏睡過去的阿澗，換上了一襲玄色的衣裙。當然我並不是不信任阿澗，隻是她心思單純，免不了要為我的舉動擔憂；再說這小妮子必定是要和我寸步不離的，可我是要去見小叔叔……
    想起那總是著一襲玄衣素袍的挺拔身影，那雙似無波無瀾的栗色雙眸……我掉過頭，抓起那隻白玉短笛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