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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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PUB。
直奔吧台,K照舊沉默謹慎地再調酒。木春開手掌大力拍在吧台上,得到K的注視,眼神是一直與初次見麵時相同的冷淡但卻讓人油然而生一種信任。隻是現在的木春開不知道這份信任,是不是她有史以來犯得最大的錯誤。
“Blue是什麼?”木春開問,開門見山地。
K的眼神一愣,漸漸黯淡下去,伸手做了一個手勢——這個手勢,木春開記得,是那個初見告別時,她以為的“歡迎下次再來”,現在想來,卻該是對她的善意警告。
“嗬嗬。”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笑聲,嫵媚妖嬈,木春開卻覺得刺耳無比,手倏地握成拳,拚命遏製體內騷動不安的暴力衝動,轉身與她四目相對。
“終於發現了麼?”宋冶說,塗著紅色蔻丹的修長手指握著一隻酒杯,裏麵的液體藍光閃閃,是最冷豔的模樣,卻有最致命的危險。“木春開,真不知道應該說你傻,還是單純。”
“為什麼這麼做?”木春開問,聲音是出奇的冷靜。
“沒為什麼,我就是想這麼做而已。”
木春開怒極,揚手一個巴掌摑過去,打在宋冶右臉頰上,發出“啪”的清脆聲響。宋冶卻不惱,反而冷冷一笑,“嗬,是不是覺得自己髒了,墮落了,狼平不會要你了?”
問題每深入一個,木春開的呆怔就加深一分,終究是失去了反擊的能力。宋冶雙眼微眯,唇角的笑冰冷刺骨,拿著Blue的手輕輕一揚,整杯藍色液體就潑在了木春開臉上,周圍爆發出一陣哄笑聲。木春開不剩多少力氣地癱軟在地上,視線模糊地看著宋冶的高跟鞋漸漸遠離。臉頰被一塊手帕輕觸,稍稍側偏視線,原來是從吧台走到她身邊的K,神色間盡是抱歉。
木春開朝他微微一笑,在他的攙扶下站起來,接過手帕自己擦拭。K帶她到他的那輛吉普上,用筆紙問她要去哪裏。木春開歎了聲微不可聞的氣,是時候好好休息了。
車上,和這個啞巴男人沒有多少的交集一一掠過,忍不住感到困惑,問:“K,為什麼從一開始就在幫我?”
K開車的動作一頓,看了一眼筆和紙。木春開抱歉地笑笑,“我倒忘了,你在開車。”之後再沒有了交談。K送她到別墅,沒有主動給出那個問題的答案,木春開也沒再問,道完謝後各自離開。
豪華別墅空蕩蕩地隻剩下她一個人,木春開一瞬間覺得寂寞無比,逃離此地的願望愈加強烈。所幸一聲“喵”從沙發角落傳出,讓她多多少少感到些安慰。走過去抱起fox,洗了臉換了衣服,為它和自己弄了點吃的,在它的陪伴下盤腿坐在地毯上,在Dell上查“Blue”這件新興毒物。可惜搜索結果是與“柳川瞿生”一樣的毫無價值可言。
這是不是黑暗的開始?木春開問身邊這隻正在舔著牛奶的純種白色波斯貓fox,可它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完全沒有“有奶就是娘”的覺悟,如此輕易地就拋棄了她。木春開長歎一口氣,在地毯上躺下,頗有些身心俱疲的無奈。
最後決定保持一切正常,以後將發生的一切,就由她一人承擔。
然而還是得解決錢的問題,視線環顧別墅的可見範圍一圈,落在矮幾上屹立著記本,這東西當初買來6000+,用了兩年,估計能倒賣4000來塊錢,這樣就可以解決住宿問題了。這麼想著,木春開精神為之一振,絲毫不敢懈怠地去找了家電腦回收店,得到了三千靠四千的收成。之後找到一個月租800的廉租房,當晚就簡單地收拾了行李搬了過來,連同那隻貴族貓fox。
這是第一次,木春開感歎自己如此迅速的行動能力,盡管挽成一切之後累得半死不活。仍舊惦念著難友Nicholas,於是打了個電話,問他今晚住在哪裏,沒想到他的回答是可憐的“公園長椅”。
木春開大吃一驚,Nicholas卻在那邊用蹩腳的中文樂觀地安慰她:“在美國,很常見,沒關係。”
鼻頭有點發酸,木春開頭一次對這個拋棄過林果果的男人產生了由衷的好感。“但這是中國,影響市容,而且,容易被熟人發現。”
“那怎麼辦?”
“你來我這邊吧。”
於是新的生活就這樣開始。
次日一早被手機鈴聲吵醒,木春開睡意朦朧地按下接聽鍵,“喂”了一聲,電話那頭傳來隆楚急得七上八下的聲音,“姐,我都等你一晚上了,你好歹總得跟我解釋一下昨天是怎麼回事吧。”
意識仍舊不很清醒,揉了揉眼睛,木春開說:“昨天……沒什麼,就擺地攤兒的事,你愛不愛都得答應。”
“這沒問題。”隆楚說,“可是姐,你得告訴我原因啊。”
“原因?那我下午想想。”木春開含糊一句,“先這樣,我再睡會兒。”然後掛斷電話關了機。沒過多久肚子有點難受,真不知道是不是隆楚那小子在咒她。這麼想著,木春開半閉著眼下床,腳一落地就踩到一個熱乎乎的胸膛,一聲慘叫同時爆發。木春開一驚,縮回腳,看到躺在地上捂著胸口,滿臉的痛苦。
“Sorry。”木春開趕緊道歉,還沒適應這麼狹小的生存空間,“你還好吧?”
Nicholas擺了擺手,坐起來,吐氣尚有些不順地問:“現在幾點?”
木春開看了一眼床頭的鍾,說:“八點左右。”
“Shit。”低咒一聲,慌慌張張地起床,“上午有和果一起的課。”
木春開了然地點點頭,也跟著起了床。她上午沒課,正好可以去《胡同》上班。
把此次遭遇告訴蘇姐,想著從她那裏應該能得到些許長者的智慧。蘇姐用她慣常的微笑驅趕木春開的忐忑,說:“我可以提供一個工作,隻是賺的不多,一天一百。”
“沒關係,能賺到錢就行。”
“嗬。”蘇姐微微一笑,“那就麻煩你負責蘇蘇上下學的接送了。”
木春開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這就是蘇姐提供給她的一天一百的工作。反應過來後卻覺得這不是工作,是蘇姐向她伸出的援手。一時間決定不下到底要不要搭上這隻手,猶豫的神色都被蘇姐看在眼裏,一團亂麻時就聽到她說:“沒關係,蘇蘇很喜歡你。”
想了想,木春開終究答應,“謝謝,蘇姐。”
蘇姐輕點了頭,又說:“關於另外一些想不通的事,不妨去問問身邊最近的人。”
木春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在心中思索這個身邊最近的人是誰,耳邊突然響起一片“嗡嗡”的蚊蟻振翅聲,攪得她意識渙散。隱隱約約聽見蘇姐在喊她,木春開拚盡全力定神,對這種情況之所以出現的原因心中有數。卻咧開一個笑容,說:“沒事,大概是耳鳴,很常見的。那……我出去了。”隨後不等蘇姐說話就離開。
把自己關在廁所,深入骨髓的癢痛感讓她難受地晃動著身體,想借著皮肉的甩動去摩擦骨頭,以此止癢。然而卻沒有得到絲毫的安慰。
怎麼辦?木春開仰頭看著天花板,不止一次地發問,混沌的世界裏突然浮現一張清晰的景象,裏麵是一片青青草地,男人背靠樹幹而坐,一陣微風吹過,宛若仙人。
石滄石滄,你在哪裏?
不知道多久之後,體內的騷動終於漸漸平息。木春開虛脫地癱軟在地上,一動不動。
“開開?”外麵傳來曉彤的聲音,木春開一驚,拿了抽紙擦拭滿頭的冷汗,盡量正常的應了一聲。
“開開。”聲音靠近,“你上個廁所怎麼這麼久,都快一個鍾頭了。你不是在裏麵生孩子了吧?”
被曉彤的“豪言壯語”逗得笑出了聲,確定自己一切正常後打開了門,還沒說話就被她“咦”了一聲,“臉色這麼蒼白,難道是真的?”
“怎麼可能?”木春開無奈地反問。曉彤卻一臉不相信的表情,撥開她的身體往裏看:“搞不好還把生下來到水箱裏溺死了。”
木春開嚇出一聲冷汗,拉著她往外走,“你怎麼這麼陰暗?”
“不是我陰暗,還真有人這麼做。”
“鄭重聲明,絕對不是我。”
“我知道,我也就是開個玩笑玩玩而已。”曉彤說,神色漸漸嚴肅起來,“說起來,你到底是怎麼了?”
“沒事。”木春開傻笑,“我就是昨晚睡得太晚了,溜到廁所補個眠。”
“暈。”曉彤翻了個白眼作暈厥狀,忽然又變成一臉神秘兮兮的表情,“上次給我的石滄的浴照,還不錯。就是我最近好想他,可是他貌似好像與世隔絕了,你知道是怎麼回事麼?”
原來這才是她的目的。木春開無奈地想,“好像是出去旅行了。”
“旅行?哪裏哪裏?”
“沒說。”木春開言簡意賅地回答,身體的疲憊不允許她奉陪如此充滿活力的曉彤。
“好吧。”曉彤一副“自認倒黴”的樣子,“不過我看你的狀態真的不太好,不需要請假休息一下嗎?”
“不用不用。”木春開擺擺手,“我都補過眠了。”
就這樣到中午。木春開趕往學校食堂,接受印檸和宜人的救濟。印檸滿臉悲天憫人的表情,關切地問:“春開,你是不是搬出別墅了?早上我打別墅電話,都沒人接。”
木春開猶豫了下,還是點頭承認。
“春開?!“
身後傳來透露著滿不相信的聲音,木春開回頭,看見端著餐盤並排站立著的林果果和Nicholas。前者是一副驚訝的神色,後者是滿臉“事情敗露”的擔憂。
“發生什麼事了?”木春開的解釋還未醞釀好,林果果就在她們的那張餐桌上安頓下來,進一步問,“為什麼要搬出來?”
“沒有。”愣怔過後,木春開笑起來,“你們不都走光了嗎?我嫌一個人待在那種空曠的地方太恐怖了,就搬走了。”
這個解釋的可信度很高。林果果知道木春開從小膽子就小,晚上如果一個人睡,都要開盞床頭小台燈照明。於是不再深究,隻是說:“早知道我就不走了。你一個人住外麵,沒關係嗎?”
“沒事兒。我那地方挺小的,不招髒東西。”
“什麼是髒東西?”Nicholas突然在不該關注的地方提問。
木春開不爽地瞪他一眼,惡狠狠地說:“類似你的東西。”
於是平平淡淡地結束了下午的課程。
木春開看了眼手表,離蘇蘇放學的時間已經不遠,小跑著離開學校,沒想到會在門口看見狼平,更重要的,是他倚靠在一輛紅色的重型機車上。
“Gravity!”木春開難以置信地叫出來,迫不及待地拿著雙手貪婪地撫摸它,“真的是Gravity!”
“嗬。”狼平輕笑一聲,“驚喜嗎?”
“嗯嗯嗯。”木春開猛點頭,“我還以為你已經把它扔了。”
“笨蛋。”笑著彈了一指她的額頭,拿了一個紅色的頭盔放在她麵前。木春開會意一笑,接過頭盔戴上,跨上這輛闊別已久摟住前麵狼平的腰,尖叫著踏上了飛翔之旅。
急速後退的風發出巨大的聲響,在耳邊呼嘯,久違了的在靜止的時間中穿梭的感覺充斥全身,清空了木春開的大腦,隻想就這樣安靜地享受暴動的世界。
Gravity在河堤旁停下,木春開呼吸著傍晚特別的空氣,看向身邊的狼平,忍不住挽住他的胳膊問:“今天難道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狼平看她一眼,隻是淺笑,不說話,視線飄向遠處。木春開看過去,才發現那是一輪壯麗的落日。夕陽的餘暉染得它周邊的天虹紅一片、黃一片,像是煎熟了的雞蛋,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不期然地就想到了兩句詩,喃喃地念了出來,看向身邊的男人,看到他表情的錯愕,才驚覺自己的多愁善感。正想著說點什麼彌補脫離正軌的氣氛時,狼平卻抽出被她挽著的手,改而攬住她的肩。
木春開詫異,偏過頭看著自己肩上的這隻手,聽見頭頂傳來一個“嗯”的單音,心於是就加速而惶恐地跳了起來。
她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說:嗯。
可她又為什麼要惶恐?
氣氛變得有些幸福的沉重,木春開卻突然想起了蘇姐給她的任務。驚叫一聲,把向來冷靜的狼平都嚇了一跳。
“完了完了。”看了一眼手表,木春開語無倫次地叫嚷,“怎麼辦,我完了。”
“別急。”狼平按住她的肩膀,“什麼事?”
“我……”木春開愴然欲淚下地看著狼平,有氣無力地說,“我把接人的任務給忘了。”
狼平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還以為是什麼天大的事。“離指定的時間過了多久?”
“十分鍾左右。”木春開說,滿臉沮喪。
狼平略一思索,把木春開拉上了Gravity,風馳電掣地趕往木春開說的幼稚園,竟然會在五分鍾內到達。然而在他們到得時候,正好看到蘇蘇被一個男人抱上一輛黑色的BMW,模樣很是親昵。木春開疑惑,看到男人的側臉,不是餘遠大叔,而是……老瞿!
老瞿?!
“怎麼回事?”自言自語地問自己,腦袋像漿糊一樣亂成一團。
“是她爸爸。”狼平淡淡地吐出這四個字。
什麼?!
木春開滿臉驚愕,被事件的戲劇性弄得啞口無言。想起石滄說的“老瞿在等一個和他在胡同相遇、相識、相知、相愛的人”,想起石滄第一次看見她別的胡同胸章的表情,漸漸得有些明晰起來。不過還是掏出手機給蘇姐打了個電話,向她說明了遲到的原因以及看到的情況。
“沒關係,他是蘇蘇的父親。”蘇姐說,語氣是慣常的寧靜,“我想你可能有事來不了,所以讓他過去接。”
仍舊是有些不能接受,木春開問:“你們……是夫妻?”
“嗬嗬。”蘇姐笑,說,“是件複雜的事,小開,我也不知道要怎樣向你解釋。”
“沒關係沒關係。”木春開不好意思起來,“蘇蘇能平安到家就好。那個……明天能讓我繼續麼?我一定不會再遲到了。”
“嗯。”
掛斷電話,木春開靠在Gravity上呼出一口氣,這世上讓她想不明白的事又多了一件啊。
狼平俯下身,湊近她,看見她一副糾結得難以自拔的表情就有些好笑,不禁問:“這麼難以接受?”
木春開看他一眼,堅定地點了點頭。隨後想起他說的四個字,問:“你怎麼知道老瞿是蘇蘇的爸爸?”
狼平一愣,問:“你認識老瞿?”
這次輪到木春開愣怔,想了想,長話短說地說:“朋友帶我去四方麵館吃麵時認識的。”
狼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身靠在機車上,用分不清是積極還是無奈的語氣說:“他是我老板。”
這個世界,原來是這樣的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