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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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醒來是在淩晨3點左右。木春開似乎做了一個夢,卻又完全想不起來夢的內容是什麼。扭過頭看見林果果仍舊睡得安穩,於是小心翼翼地下床,拿起一直放在寫字台上的手機——沒有任何陌生來電。木春開感到自己似乎被狼平親手推進一個巨大的垃圾場,他不要她了,或者,他從來就沒想要過她。
    木春開呼了一口長氣,抬起頭看天花板,高頻地眨眼,然後換下睡衣出門。
    她要到附近的一家24消失營業的便利商店排解她的恐懼。她要在那裏恢複她的自然狀態。
    便利商店的收銀員和木春開算得上是朋友,因為一來二去的微笑,於是就成了不知道彼此名姓卻又超過點頭之交的那種人。木春開對他一無所知,但他身上靦腆、淳樸的氣質告訴她他也許是個工讀生。另外,他的女朋友——她想應該是的——會在早上6:00左右來到這裏。木春開曾經因為一兩次起得早而看見他們相依偎在一起的場景,溫馨又甜蜜,沒有任何奢華的物品作陪襯。這樣微小的幸福卻像極了宇宙洪荒都被他們掌握著。
    宇宙洪荒——這才是最奢華的東西。
    “怎麼這麼早?”他問,有點驚訝又很正常的語氣,就像他有點粗糙但又很清秀的麵部輪廓。
    “嗬嗬,餓醒的。”木春開笑,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然後走入滿貨架的食品當中。
    薯片。泡麵。餅幹。蛋糕。罐頭。
    罐頭。金槍魚罐頭,牛肉罐頭,荔枝罐頭,鳳梨罐頭。
    鳳梨罐頭。
    木春開的腳步來回顛倒,最終在它麵前停下。她想起了《重慶森林》,想起了金城武飾演的何誌武買的鳳梨罐頭,還有何誌武說過的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每個東西上麵都有一個日子。秋刀魚會過期,肉醬會過期,連保鮮紙都會過期。我開始懷疑,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是不會過期的。後來他又說——如果記憶也是一個罐頭的話,那麼我希望它不會過期,如果一定要在這之前加一個日子的話,我希望是,一萬年。
    木春開微歎了口氣,抓了十二個鳳梨罐頭放到購物籃裏,然後繼續遊走在貨架之間空空如也的過道上。途中遇到幾個和她一樣早的人,他們臉上的表情顯得寂寞而倦怠。木春開不認識他們,但有和他們一樣的表情,他們就像是世界上最奇怪又最自然的鏡子,不相同地反射出相同的樣子。
    接下來木春開到了菜蔬區,想著中飯以及晚飯要吃什麼,然後拿了青椒、番茄、青菜。突然想起石滄是不吃辣的,於是把青椒放了回去。又突然想起這些食材在冰箱裏都還有很大的儲存量,所以又把番茄、青菜放了回去,並且仔細地擺放得像是它們原來的樣子。
    我到底在幹什麼?木春開問這一大堆被包裝好了的蔬菜,發現它們根本理都不理她之後就大踏步離開。最後到收銀台的時候,她的購物籃裏隻有最原始的東西——十二罐鳳梨罐頭。
    “你很喜歡吃鳳梨嗎?”他一邊算賬,一邊問木春開。
    “還行吧。”木春開聳了聳肩,“隻是今天特別想吃。”
    他笑笑,幫木春開裝好袋子,遞給她。在木春開轉身要離開便利商店的時候,天突然下起雨來。木春開聽見他說“這裏有傘”的同時看到對麵冒雨跑過來的身影,是他的女朋友,淋得臉蛋紅彤彤的,看到他後又笑起來,很可愛。
    木春開又聽見他說:“怎麼來這麼早?”隻不過這次是又驚又喜,甚至直接離開了收銀台,走到她身邊,為她揩去臉頰上的雨水。
    “想早點來看你啊。”她說,幸福而滿足。
    木春開對著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他們自顧自地笑了一下,走進雨幕裏,把十二關鳳梨罐頭抱在懷裏,微微佝僂了背,一步一步踩著雨點回去。
    到別墅的時候已經濕得一塌糊塗,但這十二罐鳳梨罐頭因為她的誓死保護而安然無恙。木春開拿出鑰匙開門,門卻在這一瞬間被打開,迎麵而來的是一塊白色的幹毛巾。
    木春開愣了2秒,然後扯下蓋在她頭上的大毛巾看著麵前的罪魁禍首,石滄。他穿了一套白色的運動服,玉樹臨風得不得了。石滄是不經常穿白色的,所以穿了白色的石滄就很像小說裏那些白衣飄飄的武林高手,清麗絕倫得驚為天人。但是現在木春開可沒工夫管他是不是天人,在她扯下毛巾之後,木春開盛氣淩人地問:“幹嘛?”卻在說完後打了個噴嚏。
    石滄眉頭一皺,不容反抗地把這隻落湯雞拎進室內,“砰”地一聲用腳關上門。木春開一把把毛巾扔到石滄身上,揪住他的衣領湊著他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這麼大聲幹什麼!你不知道果果還在睡覺啊!”石滄挑眉看著她,沒有回答,在木春開看不到的地方伸出手淩空環抱住她,為的是不讓她在突然暈過去的情況下直接躺在地板上。於是,當原本睡意朦朧的林果果出現在門口並看到這幅場景而發出的一聲驚歎就顯得極為正常了。
    木春開也驚歎了一聲,林果果的睡裙帶子脫離肩膀,頭發淩亂,sexy到了極點。木春開立即看向石滄,發現石滄也在看著林果果,眼裏的神色看不清明。木春開把這袋子鳳梨罐頭塞給石滄,然後到林果果身邊挽起了她的手臂,一邊把她帶回房間一邊對她說:“果果啊,剛才你是在夢遊,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並且把她掉下來的肩帶拉了回去。
    可是林果果抽出了她的手,很認真地對木春開說:“春開,你以為我哭傻了啊?”
    “哈哈哈。”這是石滄的笑聲,木春開憤憤地轉頭瞪他,他卻兀自笑得神采飛揚。木春開悲哀地想,怎麼到了關鍵時刻,支持她的人一個都沒有?
    有人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於是有人說:我們不是鳥,我們不吃蟲。
    是的,木春開、林果果、石滄都不是鳥,他們不吃蟲,他們吃鳳梨罐頭。木春開和林果果已經換掉衣服,還有石滄,他的白色運動服由於木春開的過於靠近而弄濕。看著一身黑的石滄,木春開有點懷念那個白衣天人。
    木春開邊吃邊告訴林果果她之所以會那樣靠近石滄的原因,同時叮囑她石滄雖然長得人模人樣,但其實內心邪惡。石滄邊吃邊配合她演戲,不痛不癢地邪笑幾聲。於是吃這些鳳梨罐頭的時間就這樣輕而易舉地過去。
    時間空間一下子不約而同地寂寞起來,木春開盤腿坐在地毯上,搖頭晃腦地說:“怎麼辦啊怎麼辦,怎麼辦啊……”
    石滄扔了一個抱枕過去,說:“你別發瘋,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因為尚未習慣而產生的短暫的停頓讓林果果的表情有了一瞬間的不自然。木春開心下一驚,借著上廁所這個幌子,在衛生間裏給石滄發了條短信:你別讓果果感到不自在,你跟別人不都是急火攻心型的嗎?
    15秒後石滄回:你給我從廁所裏滾出來。
    切,我又不是皮球,怎麼滾?
    那你是不是不想看我和你的果果怎麼急火攻心啊?
    木春開用4秒看完這條短信,0。3秒反應,0。7秒衝出廁所,然後聽見石滄說:“你覺得意大利怎麼樣?”
    “挺好的,我喜歡那裏的氛圍。”林果果回答。
    木春開一愣,一派自然地走出去,對著同樣自然的林果果和石滄說“可以走了”。石滄斜眼看她,眼裏的戲謔不言自明。
    急火攻心,木春開想起了石滄說的這四個字,忽然覺得其實能攻起來也挺好的,反正石滄有模有樣,有財有勢,安慰被紅杏出牆的林果果正合適。木春開的目光在石滄和林果果之間逡巡,結果被石滄拍了一下後腦勺。“小孩子別想七想八。”石滄說。
    木春開愣怔,看著他兀自走遠的背影想他哪裏來的神通知道她在想七想八。腦袋不太清晰地晃了晃,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見鬼去吧。
    石滄的邁巴赫Landaulet把她們帶到了一個建在郊區的小型度假村。當木春開踏著鵝卵石鋪就的林蔭小道走進這個度假村時,不得不承認石滄是個能製造很多surprise的人,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有比幹的七竅玲瓏心。木春開意識到她們貌似要在這裏度過一段比較長的休閑時光,而換洗的衣物卻統統沒有帶來。“你怎麼不早點說要來這裏?”木春開看向石滄,問。
    石滄挑了挑眉,說:“沒辦法,我也是臨時決定的。”
    木春開哀歎了一口氣,想到在遙遠的城市還有可利用的人脈資源。在吃完旅社提供的早餐後,木春開打了個電話給宜人,時間在七點左右,宜人應該已經起床了。
    木春開說:“我們現在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逍遙,你和印檸也來吧。”
    電話那邊是短暫的沉默,一陣吐水聲之後,宜人說:“你們?你和石滄?”
    “還有林果果。”木春開說。關於她、林果果、宜人、印檸之間的關係,是這樣的:木春開在大學首先遇見宜人,後來通過宜人認識了印檸,而宜人和印檸原來就是朋友,就像她和林果果一樣。在和宜人印檸的交往過程中,木春開不止一次地提起林果果,所以她們知道林果果的存在,並且木春開還說“你們一定會喜歡她的”,因為至少木春開和她們相處得如魚得水,想當然身為知己的林果果也能很快融入。
    “哦,什麼地方?”宜人問。
    木春開側過頭轉問石滄,把地址告訴宜人。在通話的最後交代宜人要去一趟石滄的別墅拿她、林果果和石滄的衣物。
    一切都顯得這樣美妙,除了狼平沒有來電。
    3個小時之後,宜人的紅色敞篷BMW華麗麗地停在旅舍門口。同樣華麗麗地出現的還有宜人。她難得地穿得很年輕——黑色墨鏡,黑色寬領窄袖蝙蝠衣,黑色的絲綢五分褲,黑色的鉚釘羅馬細高跟——一身黑,和石滄一樣有著暗沉的驚豔。木春開穿黑色就達不到這種效果,別人也隻誇獎過“你穿黑色顯得你皮膚好白哦”。木春開知道這通常都是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才說的話,是真是假也都沒什麼所謂。但無論如何,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適合自己的顏色,比如說藍色,用石滄的話來形容穿藍色的木春開就是——穿藍色的木春開,就像藍天裏的一片雲,雲淡風輕,滿不在意——這是她偶然在石滄攤開的筆記本的看到的,那時他正好有事出去,所以不知道。木春開記得那天她穿了一件淡藍的針織衫,她難得會穿藍色,盡管喜歡。木春開其實不太理解石滄這句話的意義,但她沒有問過石滄。她想,那些難以名狀的事物,總是美的。
    “印檸怎麼沒跟你一起來?”木春開問。
    “她說有事,讓我先來。”宜人說。
    “哦。”木春開點點頭,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對了,她和杜創怎麼樣了?”
    “我怎麼知道。”宜人反問,語氣裏帶著些微的排斥。
    “誰?”一個聲音在宜人話音剛落時冒出來,是石滄。
    “杜創,印檸的男友。怎麼?”木春開問。
    “沒什麼。”石滄說,視線狀似無意地掃了宜人一眼後收回,自顧自地擺弄他的蘋果筆記本了。
    木春開莫名其妙地看了這對表兄妹一眼,拉了賦閑一旁的林果果說:“我們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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