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欲作黃泉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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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有各種各樣的美。
有的人初看不錯,第二眼再看,就覺得不過如此。第三眼之後,會產生審美疲勞,越來越不順眼。有的人,初看是風姿卓絕,再看驚豔四座,越看越美。那樣的美,兼顧外表,又滲透內涵。獻容的美,大抵應該屬於後者。
岐盛發覺,他的人生由此進入了一處明亮的開闊地段,與從前的自己徹底劃清界限,他想撇掉那些酗酒無度,渾渾噩噩的時日,乘有生之年,編纂一本史書。
這本書就叫做《晉廷實錄》。
他的《晉庭實錄》,打算從晉宣帝司馬懿寫起,寫他以前親生經曆,以及道聽途說的宮廷軼事。當他想到這些,就想一定要用帶著良心的筆觸,撫摸過往曆史。那樣的書,自然有別於官方史書,有別於那些朝廷豢養的史家所書的粉飾太平、愚弄百姓的浮誇之辭。
早晨到了。
陽光透過縫隙,把影子刻上牢獄厚厚的磚牆,又刻在犯人們茫然四顧的臉龐。
在一小間堆滿草垛的牢房,一個美麗的女人,開始簌簌地脫衣,打理自己,用清水擦洗那光潔如緞的身體。
整個監牢突然就很安靜,沒有任何喧囂和吵擾。四處傳來一些屏息凝神的矚目,帶著驚訝,豔羨、崇敬……之後就是一陣嘖嘖的稱讚。
一室之隔,與那種神聖莊嚴的“美”共處,讓人心曠神怡,飽含對生的希望,足以抵擋周遭絕望壓抑的生存困境。岐盛在這樣的時刻,開始奮筆疾書。他寫司馬懿,宣皇帝與魏武帝曹操撕扯不清的糾葛。“高平陵之變”,宣皇帝誅滅曹爽,出爾反爾,不守信用,是心狠手辣的典型代表。他寫剛直不阿的安平王司馬孚,司馬孚一生忠於大魏,他的鏗鏘有聲的臨終箴言:不能左右現實,但是臣死之日,仍然乃魏之純臣也。
……
酣暢淋漓的書寫,岐盛的筆下就不再是古板的曆史,而是一個個鮮活真實的人物。他想將寫好的幾頁,拿給獻容過目,很想聽聽她的看法。可是,文人擰巴式的心理作祟,他又突然覺得自卑,怕寫得不好,不敢拿出來示眾,掙紮煎熬了好一會兒。
獻容洗畢,穿好了衣服。
隻見一本墨跡未幹的草書,從鏤空的鐵門徑直飛了進來,跌到腳下,就拿起來讀。是《晉庭實錄》,才寫到一小半,遒勁豪邁的草書,一篇一篇,用開闊視野和胸襟,刻畫栩栩如生的當代曆史,龍章鳳姿,堪稱一絕。他寫了晉朝自開國初年,到現在的很多人。裏邊有曆任皇帝、皇後、親王、權臣……獻容讀到齊王司馬攸慘遭陷害的一幕,岐盛寫到“齊王攸憂死,而晉無賢王”,字裏行間滿是悲憤。
這樣的文章,她讀得解氣,頓覺凜然正義,視死如歸。
獻容抬頭,那個總是蓬頭垢麵不修邊幅的岐盛消失了。眼前的人,文質彬彬,斯文有禮。一雙充滿期待的眼神,仿佛是在試探問她,這些文章寫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