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張臉還是那樣麵無表情地沉默著嗎？為何不露出當日林中，那種痛苦的，脆弱的，卸下一切偽裝的天然的神情呢？”
    塵兮一怔，那日被漠籬傷後，在曉風麵前流露出的真實的自己，難道被悅容看見了嗎？
    “多麼美麗的一張臉啊，連我都有點不忍……”
    “籬落和你什麼關係？”
    塵兮終於開口，他知道，漠籬就是籬落，那麼他如今變成這樣，定和悅容有關。
    “你說籬落？不，他叫漠籬，不過，他與你當日在林中描述的白影就是同一個人吧，你口中的那個葬身於無數落花之下的白色的身影。”
    果然是籬落嗎，無數落花，本應該覆蓋的是自己。然而白影這樣死去。但是為什麼，籬落並沒有死去，而如今的籬落卻是另一張臉。
    “我的籬兒，竟然，為了你甘願失去生命，不可原諒。”悅容的臉變得猙獰，手指移過塵兮的臉龐，放在塵兮的肩上。
    塵兮的眉尖緊促，那種巨大的痛楚從左肩傳來。
    那妖豔的身影的五根細長的指甲竟直直嵌進了塵兮肩內。
    五條血流從塵兮的肩上緩緩流下。
    比起相見不相識，這種痛苦，又算得了什麼？
    此時的塵兮，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清俊飄逸。
    卻多了一份空靈。
    悅容看不慣這樣神情的人，鮮豔的指甲遊移到塵兮的頸邊。
    而就在此時，悅容竟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麵部開始猙獰，突然，她雙手捂住臉，向外狂奔而去。
    漠籬追悅容而來，到了葬容城，竟找不到悅容和塵兮的身影。
    幾年來，漠籬自認為已經將葬容城完全掌握，如今卻發現，還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他知道有一個地方是他不了解的。
    便是葬月閣，之前，隻有被悅容允許，他才可進入那裏。
    而且每次進葬月閣，隻是見到悅容或躺在床上，或坐在桌邊。沒有過多的話語，漠籬便會離開。
    每個月悅容都會離開葬月閣七日，不知去向。而在這幾日，葬月閣便是禁地，無人可以進入。
    漠籬毫無猶豫地進入葬月閣，隻為，那淡墨色的身影。
    進入葬月閣，一切無異。
    為什麼他會如此緊張那個淡墨色的身影。
    想起悅容每次對付人的手段，他不敢再想象，他再顧不得思考，顧不得其它，他隻想找到那淡墨色的身影。
    如果，那淡墨色的身影不在了……
    漠籬瘋狂地在葬月閣尋找，他知道，葬月閣內必有秘密之地。
    近半個時辰，漠籬幾乎尋遍了葬月閣的各個角落，觸碰了每一件可能暗藏玄機的物品。
    但是一無所獲。
    一種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他知道，那個淡墨色的身影或許就會在下一刻永久消失。
    忽然，一塊綠色的玉佩映入眼簾，漠籬方才隻在尋找那些牆壁，擺設之類的地方，靜下來才發現那不起眼處的玉佩，這是，是悅容常常戴在身邊的玉佩，為何在地麵。
    漠籬撿起玉佩，細看，隻覺得這花紋好像在方才一閃而過，是什麼呢。
    漠籬知道此時需要冷靜，他拚命回憶著。
    突然，他的目光轉向坐上的茶幾。
    那茶壺上的花紋，竟然和玉佩如此相似。
    那麼。
    將玉佩放入茶壺身上的花紋處。
    果然，什麼打開的聲音。
    在一扇門打開的刹那，有什麼光亮，直刺而來。
    那是一個如此明豔的房間。
    漠籬踏入那奢華的房間。
    所有的輝煌的色彩都在看向那淡墨色的身影之後，黯淡褪去。
    唯留下那淡墨的一角。
    那樣奄奄一息，卻勝過世間萬物。
    在看到這樣的容顏的時候，漠籬驚呆了。
    這個，她，就是他苦苦追尋著的身影，就是他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靜靜的身影。
    而為何在終於找到她的那一刻，她竟然如此微弱地呼吸著。
    想起塵兮背後受劍，而此時，塵兮肩上，滿是鮮血淋漓，而那蒼白的臉更是深深地刺痛著漠籬的心。
    漠籬衝上前。
    抱起塵兮，出了葬月閣。
    再次睜開眼睛。沒有了剛才的金碧輝煌。
    隻看到幾片素雅的帷幔。
    風起吹開帷幔，映入眼簾的，竟然是，那無盡的落葉。
    如此熟悉的畫麵，猶如，世外的落英林。
    塵兮微微一笑。
    世外，紫辰師父，大師兄，潸兒竟然看到世外的落英林了，是太想你們了嗎？
    再細細一看，那是，銀色的身影。在塵兮醒來的那一刻，銀色的身影投來熟悉的目光。
    這是，籬落，的目光。
    籬落嗎？
    再感覺自己的傷口，似乎已不再流血，而且體內竟有一股暖暖的氣息。
    “潸兒。”
    潸兒？
    離自己好遠的名字。
    眼前這個人，想起來了？想起潸兒了嗎。
    “你在睡夢中本能地不想讓外人觸碰到你，我隻是替你止住了血，並用內力控製了你的傷勢。”銀色身影輕語道。
    “籬落，你。”塵兮竟笑了。
    以前的籬落從沒有這樣子說過話。從沒有如此地小心翼翼。
    籬落，她這樣叫我，漠籬想起心中那一聲聲的呼喚，那記憶中零星的呼喚。
    眼前這個淡墨色的身影，真的是潸兒。
    那個對他而言似乎很重要的身影，雖然還是憶不起過去。
    那到底是怎樣的過去，讓彼此記憶如此深刻。
    塵兮才發現，他們在一處亭子裏。葬葉亭。亭子周圍布滿了帷幔。
    亭外有動靜。
    “主上，都準備好了。”
    漠籬扶起塵兮，向亭外走去。
    雖然控製住了傷勢，傷口畢竟需要清理。
    塵兮從房中出來。
    見到那靜靜的身影，那樣真實的，那樣空靈的，和記憶片段中那個模糊的身影漸漸融為一體。
    那樣絕美的容顏，那樣清澈的眼神，那樣淡然的笑容。
    塵兮驚訝於漠籬為自己準備的衣物竟和世外時的一樣。
    那樣素淨，那樣淡雅，沒有過多的裝飾，輕盈純粹如仙人一般。
    那銀色身影和靜靜的身影來到葬葉亭前的林中。
    塵兮看著滿地的落葉，一切如此寂靜。隻有落葉飄落時打破那份寧靜。
    想起世外時，已經六年了，六年前，在世外的落英林，那白色的身影為自己鋪開滿地晶瑩的時候，憶潸不是沒有感動。
    那用籬落的冰訣鋪開的滿地晶瑩。
    而六年後的現在，這樣的林，這樣的落葉，眼前，這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塵兮撫上漠籬的臉，發生了什麼，讓那張冰冷的臉，變成了今天這樣。
    “潸兒，怎麼了。”
    “籬落，為什麼，兩年前發生了什麼？”
    漠籬臉上閃過一絲黯然：“潸兒，其實，我並沒有想起什麼。”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