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一路江湖萬裏遙 第二章 生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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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你以為它分秒難捱,其實在你不注意的時候它就像你指縫中的流沙,一個不注意,便從你的指縫中輕輕溜走了。
就像現在這三個月,開始我總是在想,我什麼時候可以恢複,若是我永遠不能恢複又會怎樣。臉上的傷口在結痂,有些發癢,我很想伸手去抓,卻又不敢,我又不是穿越到瓊瑤大嬸的《鬼丈夫》對神馬刀疤臉,XX臉,OO臉完全無愛。可是後來,我不過覺得才月餘,三個月就不經意的過去了。
隻是遲鈍如我,竟然都沒有發現,其實我這三個月並不總都是醒著的。
葉叔早早的守在我的房門口,見我要拆紗布他比我還興奮,兩眼都閃著精光,好像裝了太多的期盼。銅鏡裏麵能看到什麼,一張扭曲到完全看不清樣貌的臉?想到這裏我決定在水裏麵觀瞻自己整容後的樣子。
冬天已經過去,雖然還有一些寒意但是一點也不影響春天的到來。我隨葉叔到了居住將近半年的院子裏麵的小涼亭。因為我希望在水裏麵看自己的樣子,這是葉叔滿足我要求的地方。現在還是早春湖麵還沒生機盎然的魚戲水逐的景象,湖麵平靜無波連風都很少吹來。
葉叔站在我後麵,對著一汪湖水指尖竟然微微顫栗著去鬆開紗布。我深吸口氣一圈一圈的布片掉到地上。應該是沒有變成醜八怪之類的,不然葉叔不會沒有反應的。有了這個信號我才敢睜開眼睛。
湖麵的少女明眸善眛,顧盼之間風情無限。
我緊握的雙手攥的緊緊的,項少龍你喜歡XX少兒不宜的片子的女主角我不怪你,可是你喜歡她是一回事把我改變的和她差不多算什麼?!我勒個擦!
腳在地上跺的咚咚作響,葉叔疑惑的看著我離去的身影。
“丫頭你為什麼要生氣?對現在這個樣子不滿意?不會啊,挺漂亮的。”葉叔在我身後大喊,省略了後半句,雖然,長得很像那個人……
一個人在房間裏的時候,突然有種仿若隔世的感覺,之前的一切都是夢現在才是夢破碎的時刻。銅鏡其實也看的清楚的,隻是看不清那我不用看也猜得到的青白的臉色,青銅鏡麵透出來的臉色總是黃中泛青。
我摸上自己陌生卻熟悉的臉頰,“夏青衣……”默念一句我站起來轉了一圈,身上絳青色的衣袍飛揚又落下。高昂起頭顱,我不是夏初,我是夏青衣。
推開門,這個季節特有的清新味道撲麵而來。
晚上和葉叔在一起吃完飯,葉叔遞給我一杯清茶,自己也在一旁小飲。穀中大多是現代人的習慣,那幾個不怕死的居然還搞出來了十六國才搞出來的垂腿坐著的椅子,這茶也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鹽茶。
“丫頭,既然你好了,我們一起去齊國如何?”
我搖頭,“葉叔,在這之前我還有點小事要辦。”
葉叔也不再追問,點頭在我的杯中又加了點熱水。“天寒,你的多喝點熱水暖身。”
茶水湧進喉嚨然後經由肝髒肺部直到胃裏的時候,順帶著一腔的溫暖,唇齒之間帶著茶葉的清香。和葉叔在一起總是這般沒有一點壓力,輕鬆自如也不必在意長輩和晚輩間的禮節。
聽葉叔說他以前唯一的一個孫女在一場戰亂中和他分散,找到的時候隻有一具布滿血汙的少女屍體。孫女死於戰亂,葉叔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也沒有什麼活路,剛準備自縊的時候,項少龍他們經過救了他。此後葉叔就一直跟著他們為他們跑前跑後了,也虧得葉叔家道中落的時候是讀過幾年聖賢書的所以這些年鬼穀的賬簿什麼的都交給了他。
或者,葉叔是把我當作他的孫女了。我想著,看著他慈愛的目光總讓我不知道怎麼麵對。無論是穿越前還是之後這種長輩間無微不至的疼愛對我來說始終是個殘缺,我有點不太懂怎樣去接受別人對我的好意,該以怎樣的心態去接受。
或者,我隻要懂得信任和感恩就正確了吧。
記得我問葉叔他的孫女叫什麼的時候,葉叔拍拍我的頭說:“以前的故事都是太久的事了,不能總是記著。但總是知道那個愛嬌的孫女叫青衣。”
“爺爺。”
“誒,”葉叔答應,連忙開心衝我點頭。“上天對我不薄啊,快入土的時候送給我一個孫女。這下送葬不擔心孤家寡人一個了。”
葉叔直撫胡須,臉帶紅光神采奕奕。我把讓他剃胡須的事情和著茶水吞咽下去了,其實我討厭別人留胡須,但是戰國有胡須是流行,所謂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隻有受了刑才會沒有胡須。
秦國的都城,城門口的高牆,一樣的寒光閃閃的戈戟斧鉞,什麼時候過來都是一樣的冷冽。我和白勝站在這裏,初到鹹陽不過還恍若昨天,現在已經天人永隔。
我一襲青衣戴著鬥笠在人群之中悄悄觀望站在城牆之上的少年。豐神俊貌麵無白須,唯一敗筆的是他沒有絲毫笑容,冷峻的臉龐。嬴政是未來六國的霸主,他能有這種君臨天下的氣勢是應該的,隻是該去掉那眼裏麵的悲痛。
一將功成萬骨枯,要一統天下,要得到自然會失去,一個夏初就讓你痛不欲生,那親生母親要殺你,你又如何麵對,何以自持?
我該感謝上天的成全,原本準備偷溜進皇宮看一眼阿政,提醒他這裏麵有內奸,卻因為他出現在城牆之上而不用隻身涉險,一瞬間心思就變了。
我總是不能陪他一輩子的,看一眼就該離開。
少年目視著遠方仿佛一切都不在他眼中,他是屬於天下的。我怎麼會這麼自私?連墜崖的時候都不顧及那個在別院為我拚命的人的種種期待;期待我重新出現在他麵前,期待我對他笑,期待我能拉著他的手兩個人默默向前。
人要學會麵對現實也要學會在現實中長大,傷害是不可避免,就像蒙恬之於我,我之於阿政。我們總有一天會發現,我們都不是對方的那杯茶。
我不能控製我不愛蒙恬,但是我可以控製我的行為。
我也不能控製我不關係阿政,可是我必須控製我的行為。
可能是我太過專注的仰望著少年的側臉,令他有所察覺。他的眼神將要掃到我的瞬間我壓低的鬥笠,側身到人堆裏麵。阿政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所以依舊在我周圍的地方掃視。
即使換了樣貌,他也會認得我!
心髒在胸口位置發燙,有點委屈和難過想告訴那個明明比我小卻一直在寵著我的少年。但我不能,我要學會習慣一個人,我要堅強,我要用自己的堅強把六國的統治權送給那個我愧對的少年。
阿政低下頭,我耳畔仿佛有他輕微的歎息聲。抑製住奇異的感情湧入心底,我連忙從人群裏麵往回走,逃離他所能看見的範圍。
冰雪融化不久的土地還有些綿軟,也顧不得什麼幹淨我隻想快點趕回去然後和葉叔商榷明天回齊國的事宜。
耳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心下一驚連忙閃進旁邊的樹林裏。馬蹄聲在我麵前不遠的地方停下來,我在樹枝間大概能看到那個人的模樣。
“阿姊,剛才你在哪裏對不對?”
是阿政,我不知道自己是感動還是什麼眼淚簌簌直掉。
“阿姊,你出來好不好,阿政很想你。我知道你沒死,不然為什麼我總是能看到你。吃飯的時候睡覺的時候,我總是能看到你。”
我捂住嘴靠在兩人合抱大小的樹幹上。
“阿姊,蒙恬說你是自己失足掉下崖底死的。我不信,阿姊你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對不對,你會等我的,等我去救你的你怎麼會死!”
樹前和樹後是兩個世界,樹前少年的聲音嘶啞透著支離破碎,樹後的我除了流淚什麼也做不了。
“阿姊,你回來好不好,阿政不能沒有你。隻要你回來我可以什麼都不爭,你喜歡蒙恬我讓蒙恬娶你,隻要你好好在我麵前我什麼都可以不要。”
這就是心靈間的聯係嗎?阿政為什麼我能感覺到你的心髒在泣血在疼痛?
將阿政的聲音摒棄置之腦後,不顧他跪在地上痛哭,連頭也不回的我決然而去。
他對著天空撕心裂肺的吼叫讓我的心髒顫動的厲害。我所看不見的地方,少年拭去眼角滴落的血紅淚漬緩慢的站起來眼神如一潭死水,氣場卻冷冽刺骨。
經年重逢,我再次看到他時他已經全然冷漠,成為優秀而無情的帝王。原來我的‘死’才是扭曲了這個少年的的罪魁禍首。
我教會了他,除了自己什麼都會失去。隻有把一切都握在自己手裏,隻有權勢才能保護自己關心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