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我拉著錦娘的手，回到我的房間給他去看前個兒阿瑪新給我買的驢皮影兒。一個花旦，一個小生的模樣，也是精工的，阿瑪說是請西城的師傅專門做的，這一對兒是可以演《陌上桑》或是《紫玉釵》的。我見錦娘也是喜歡，便將那小生驢皮影兒贈了她。她好歹得不收，我便道“昇子不是也贈我了那琉璃的鼻煙壺玩兒麼？又有什麼好顧慮的。錦娘，你下次到府上的時候，把這小生一並帶來，咱們就可以演皮影兒了。”如此，錦娘便也推辭不去，隻好收了。
    我跑到我房間的門外，掩了半扇門。那陽光是照進屋子裏麵的，一縷一縷地打在門的裙板上麵紙糊的窗子上麵，正好像城西演驢皮影兒的那些藝人用的繃著的白布舞台。我拿著操縱著驢皮影“花旦”的小棍子，一動一動地支著它行走，回眸，垂首，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似的。我半是捏著嗓子地說，“這春日如線，搖漾著那麼輕柔的風。你可知道，簷前的燕子是否還是年前的那一隻？我靜靜聽著春日的腳步，遠了，又近了。”
    裏麵的錦娘先是笑了好幾聲兒，連說著“榴兒，快別耍了。”我能夠想象得出來，她碎碎的頭發被笑得一顫一顫得，像被風拂過的連錢草，被坳過去，坳過去。她隨後就跑了出來，臉上泛著紅暈，手裏拿著那個小生模樣的驢皮影兒，一並擺在窗子糊的白棉紙上麵，錦娘粗著嗓子道，“我知道，你看見的玄鳥，一定是故友。我美麗的小姐，你沒有看見它在圍著你飛旋，你沒有看見它在為你歌唱？”
    “我聽得到它的歌聲，我看到了它斜斜的雙尾，剪開了春日的天空。我知道她輕聲的鳴叫，是那樣愉悅，像輕靈的風鈴的鈴鈴之聲。這位公子，你是否能把離你最近的那一朵花兒摘給我。”
    “我願意為你摘下最美的花，別在你的鬢角，讓你的麵容勝於春日的朝陽。早日的蜻蜓停在了你的珠花上麵，你比那花還要好看。”
    “‘怕郎猜道，奴麵不似花麵好。’我的容顏又怎麼會映得春天失去了顏色？”
    “我喜歡你眸子流露出來的歡愉，我喜歡你純淨的微笑……”錦娘仿著演驢皮影兒的藝人的口吻，沉著嗓子說。她隨後就笑得岔了氣，再難說的出口，斷斷續續地說“榴兒……你說得是什麼渾話呢……說出來都不害臊……不……不臉紅的！還教我陪著你說下去……榴兒……你可真夠可以的……下次……我定然不饒了你……”她說著一手邊拎著小生驢皮影兒，邊捂著笑痛了的肚子，另一隻手想去咯吱我，卻隻抓住了我的袖子。我忙連連告饒。
    “韞容小姐，大少爺回來了呢。”我的丫頭吟香跑過來和我說。此時，我不得不感謝她，扯了一件事兒讓錦娘停了手來。“咱去看他去，我還要去讓他到琉璃廠幫我淘字帖呢。”我半是拉扯著錦娘，穿過庭院去找阿琿。去的時候，卻看見阿琿叫幾個小廝挖著坑，旁邊放了幾棵奇怪的樹。葉子很大，翠色得像碧玉一般。
    “阿琿，那是什麼？”我一隻手拿著還沒有放下的驢皮影兒，一隻手指著那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