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樓梯上，吳邪掃了一眼樓下。
    最先看見的是吳家三爺，懶懶的窩在他的搖椅上，滋著他的蓋碗茶，那叫一個愜意，他身後，潘子帶了幾個夥計一字排開，穿了秋香色暗龍紋唐裝的吳三省端足了長沙瓢把子的架勢。
    王胖子坐在櫃台後麵的小板凳上，頭枕著自己的倆胳膊，睡的口水都連成一條線了。
    靠牆一溜雞翅木插屏前麵的黃花梨椅子上，坐了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幹瘦的身上隻剩了一把骨頭，眼睛裏麵卻精光一閃。這老頭他見過，叫什麼古爺。前些日子胖子和潘子帶了來傳三叔的話，說三叔那事忙，騰不開手，要悶油瓶沒事就跟著跑一趟，下個鬥，能照應就照應點。
    古爺身後站了一個憨頭憨腦的二十多歲小夥子，旁邊的兩張小椅子上還坐了一男一女。男的是一個精壯的三十多歲的漢子，赤紅色臉膛顯然是經常幹體力活的。那男的身邊……吳邪的臉繃了起來，穿了皮質超短裙，一雙白花花的大腿露在外麵的正是照片裏摟著悶油瓶的胳膊，昨天來找悶油瓶的女人。一道青筋就從吳邪的腦門子上蹦出來，敢情這女的是和那個姓古的一起的，早知道，當初就應該一腳給那老不死的窩出去，管他是哪兒山頭的瓢把子。
    吳邪下樓的時候，那姓古的老爺子，正吐沫星子橫飛的連比帶畫的衝著悶油瓶說著什麼，幹瘦的額頭上一腦門的汗。
    說的人驚天動地，聽的人卻雲淡風輕。悶油瓶坐在樓梯階上，單手放在膝蓋上撐著下頜，眼睛望著腳下的地板，那叫一個穩如泰山。
    吳邪還尋思，這小哥以前都是望著天花板發呆咋今天換樣了？結果，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細微的鼾聲輕飄飄的就飄進耳朵裏了。吳邪嘴角一抽，差點笑出來，靠，這樣都能睡著啊。
    看到有人從樓梯上下來，老爺子閉了嘴，隨手就端了茶潤潤嗓子。
    伴了老爺子的喋喋不休入眠的王胖子因為動靜沒了，猛的一驚，在凳子上沒坐穩，腳下一跐溜就趴到櫃台上自己的那攤哈喇子裏了。
    隨手把臉上的哈喇子抹到手背上，胖子眯著還沒睜開的眼睛四處亂看，轉了一圈，就看到邁著四方步四平八穩的從樓梯上踱下來的吳邪。
    看見吳邪下來了，胖子的臉上就樂開了花，“哎呀我說天真無邪小同誌，胖爺我這屁股都快坐出繭子了，你也不來報道。”說著張了一雙大手就要給吳邪來個擁抱。吳邪一腳就給他胸口踹過去，“滾邊去，擦擦你的哈喇子。”
    “嗬嗬，大侄子，起來了？”搖椅上的吳三狐狸笑的賊賊的，眼睛還捎帶瞟一眼樓梯上悶油瓶。
    吳邪臉一繃，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到先來招惹我了？
    直接忽略掉胖子那頗占地方的塊頭，自動略過古老頭臉上討好的笑容，吳邪就衝著搖椅上的吳三省去了。人未到，笑先到了。看著吳邪笑的滿麵春風，吳三省的心裏邊就咯噔一下子。心想，這是咋了，咋這心裏就發滲了？
    “我說三叔啊！怎麼算，你也是我本家叔叔不是？按理說我這小古董店怎麼說您也應該罩著不是？可您今天怎麼非但不罩著我，還帶著人來砸場子了？”說完，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吳三省身後的那幾個夥計。
    吳三爺手一哆嗦，青瓷蓋碗裏麵的湯湯水水就合了一褲子。咳嗽一聲掩蓋了自己的尷尬，心想，這是咋的了，這小子今天說話咋還夾槍帶棒的呢？
    吳三省不愧是長沙土夫子的瓢把子，饒是如此還看似雲淡風輕的瞟了一眼吳邪的臉，這一瞥就給看見了額頭上的那根青筋。皺皺眉，老爺子想想，自己也沒招惹他啊？不明所以，吳三省的眼睛就向坐在樓梯階上的悶油瓶打了個問號。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醒了的悶油瓶一雙眼睛從吳邪下樓開始就黏在他身上，感覺到他的疑問，淡淡掃回去一眼，對他的問號直接無視。
    吳邪和自己家的那隻老狐狸暗潮洶湧，吳三省身後的潘子和精明的古老爺子也看出來點門道，都悄悄的收了聲，看熱鬧。
    胖子沒看見吳邪臉上的表情還以為這爺倆在開玩笑呢，喳喳呼呼湊過來，“我說小吳啊，胖爺我可不是來喝茶的，這不……前幾天說好了這次一起下鬥，這你三叔都來了，這裝備都弄好了，小哥又不去。要不你給說說？”
    吳邪幹笑，沒理他。
    見吳邪沒反應，胖子又往跟前湊湊，“你跟小哥關係好不是？”邊說，邊瞟一眼樓梯口的悶油瓶。
    吳邪一回頭，“小哥，你不去？”
    “恩。”
    “為什麼？”
    “你不想我去。”
    吳邪的嘴角大幅度上揚，連帶心裏也樂開了花，要不是顧及有外人在場，他早就叉著腰仰天長嘯了。
    拿眼睛瞟一眼那女人不太好看的臉色，吳邪無辜的向胖子一攤手。
    這會子，胖子撇撇吳邪，瞄瞄悶油瓶，多多少少也也感覺出什麼不妥，收了聲。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吳邪早就給那悶油瓶慣得天不怕地不怕無法無天了。
    那古老爺子身後的小夥計心想，怎麼我們家老爺子吐沫星子橫飛的說了快兩個點，那小哥連個屁都不放，敢情原因在你這啊，一張口就衝起來，“你他娘的一個棒槌少在這指手畫腳的。”
    這話一出口，胖子就縮了脖子，潘子和他後頭幾個夥計臉色就是一變，古老爺子打眼一掃也看出苗頭不對，悄悄示意那小夥子少說兩句。
    棒槌？吳邪歪歪頭，雖然自己不是職業的土夫子，可是好歹也下過皇陵，怎麼說也不算是個棒槌吧？
    “他不是棒槌。”坐在台階上的悶油瓶支著下巴頦說。
    吳邪咧咧嘴，你這是誇我吧？怎麼聽著倒像是損我呢？
    毫不在意自己老大的眼神，心想你個古董店的小老板能有什麼多大能耐，就撇撇嘴，一臉的不屑，“你看看他那細胳膊細腿的，不是棒槌是什麼？還好意思在這逞能。”
    “你他媽的嘴裏幹淨點，”這邊吳邪還沒說什麼，那邊潘子直接發飆，“我們小三爺下鬥時候你他娘的還指不定窩在哪個娘們懷裏吃奶呢。你知道個屁。我們小爺那是個粽子堆裏都不眨眼的主，跟小哥倆個一文一武，那可是土夫子裏麵的絕代雙驕，雌雄雙煞……”話一出口，潘子似乎也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說的不對。困惑的搔搔頭看著一屋子的人有點莫名其妙。
    古老爺子和他的幾個夥計還好點，這邊胖子直接就一個踉蹌栽倒在櫃台前麵，那邊吳家三爺的褲子第二次遭殃，剛斟上來的開水直接潑上去，燙的他老人家直咧嘴，他身後的幾個夥計想笑，但是當著潘子的麵又不敢，一個個憋的青了臉，差點內傷。
    吳邪也笑罵了一句，一腳踹過去，“潘子原來挺實在的一個人，怎麼這幾年跟胖子學的滿嘴跑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