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的金色殿堂被籠罩在淡若薄紗的雲煙裏，耳邊傳來潺潺的流水聲，伴以千萬人詠唱的聖歌仿佛能將心靈都淨化。腳下朱紅色的鑲邊地毯從無盡的迷霧中延伸至大殿的盡頭。天使們的衣衫無風自動，一片迷蒙之中金光芒愈加耀眼，待到顏色消退，我邁步走上前，六翼收入身體，微微屈膝著道：“哈利路亞。”
    “哈利路亞。”
    身後天使們的聲音蓋過朝聖的歌謠，像是封閉了幾千年的禁忌在被開啟的那刻充斥了每一個它所能到達的角落，震耳欲聾，響徹大殿。用一句話總結就是：倍兒有存在感！
    “路西菲爾，我的孩子，來到我的身邊吧。”
    神的聲音從迷霧中傳來，千萬年來一貫的平和，安詳，好像世間的一切繁雜都無法動搖這位原始之父的心念。我猜此刻的他一定低垂著眸子欣賞自己所造出的傑作，然後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來觀看世界上每時每刻所發生的事情借以娛樂。
    展開羽翼，略微揮動來到高階之上。天使與天使之間原本沒有差異，可惜翅膀多了，必然就產生了高低之分，我是不在意啦，隻是就算在天界也需要秩序與領導。
    耶穌對我微微頷首微笑，兩道好看的眼睛彎成月牙，密密的睫毛像是一把不掉毛的刷子。我對他抱以同樣的笑容，轉身坐向神的右側。
    “遵照主的吩咐，”見我坐下，他起身，麵向腳下的眾人：“為了維持各界的平衡，我們決定創立人界。”
    人界？
    這個詞我並不陌生，很久以前梅塔特隆曾經對我開玩笑，“這世上隻有魔界和天界多無聊，要是再有一個種族是介於兩者之間的，他們不受天界的約束，又比魔界安分。“
    我狠狠的敲了敲他的頭，“那就是第三界了！”
    沒想到神真的要創造第三個世界，但是這一界我怎麼也料不到竟真是人界。
    那麼···如此浩大的工程，將要由哪個倒黴鬼擔任？
    “梅塔特隆殿下。”
    耶穌微笑著望向站在熾天使隊伍中的宰相同誌。
    剛剛還在一頭霧水的梅塔特隆聽到有人叫自己，立馬仰起頭，睜著一雙墨綠色的眼睛，臉上寫滿了問號。
    “您有幸被主選為建造伊甸園的首席。”
    狗屁首席！
    我在心裏暗罵，去人界混和當工頭有什麼兩樣？？在天界起碼還是天使的頭頭，到了第三界還不一定能淪落成什麼呢！這不就是變相的墮天嗎！
    如我所料，得到如此“殊榮”的梅塔特隆並不是很高興。他扁了扁嘴，步子緩慢移出。就在馬上要走出天使大隊的那刻，衣角被烏利爾扯住。
    小孩瞪著自己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看就要哭出來了。梅塔特隆笑著拍了拍他拽住自己的手指，還是撫開了。
    “我的榮幸。”
    他屈膝下跪，雙臂伸向高空，語氣中竟還是一貫的輕鬆。
    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這位年齡和我不相上下的天國宰相或許最懂的就是處事之道。
    “願您能完成神的旨意。”
    耶穌笑著，我很懷疑他這樣笑了幾千年會不會已經嘴角抽筋。因為收不回來才一直扯嘴角。
    伊甸園——望著他，我在心裏默念了這三個字。
    會議在宣告完伊甸園的事情後就草草結束，我總覺得神是太閑了才有事兒沒事兒都要把我們拉出來溜溜，不過坐在雲頂之上看著自己所造出來的子女們對自己讚美朝聖確實蠻拉風····不過，有人看才是拉風吧···
    散會後熾天使五人組的氣氛壓抑到見者繞路，拉斐爾好心去安慰烏利爾，可話還沒說幾句小孩的眼淚就和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噼裏啪啦直往下掉。看得加百列都心疼，她拽了拽梅塔特隆的袖子，梅塔特隆一句話都沒說的站在原地看著兩眼通紅的烏利爾。我走上前拍了拍小孩兒的頭說：“別哭！今晚老大請你們吃飯！”加百列頓時白了我一眼，那眼神擺明了是：不會安慰人就閉嘴！
    好吧，我也承認這句話和伊甸園沒有任何關係···而且···貌似也啥好慶祝的。
    不過最後我們還是去吃了飯，地點還是天界首都聖地亞特最紅的一家館子，圍觀的人那個多啊···大數人還是朝著我和加百列還有梅塔特隆來的，有人對梅塔特隆道賀，有人要我的簽名，有人壯著膽子去約加百列。拉斐爾倒是已經習慣了，喝著茶笑看我們忙個不停，倒是烏利爾可憐巴巴的被丟在角落裏自飲傷痛。所以這頓飯吃的其實是挺憋屈的···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我還真是個失敗的領導者···
    往後的日子我也無心再搭理米迦勒，男孩子不能太縱慣，開學那天我硬是將他送到了朝聖班。望著一頭火紅的小短發在被隔在鐵欄的另一端追著我的身影晃啊晃，心裏還是有些發疼。
    不過現在不是尋私情的時候，為了減少梅塔特隆的負擔，我和所有熾天使都盡力去幫他建造第三界的結界。神說人界是要獨立在兩界之外的世外桃源。我並不相信它會有多美好，同為神的子民，隻是所處的位置發生變化，本質又會有什麼實質性的飛躍呢。
    當然這期間最可憐的還是烏利爾了，每天都站在自己的大殿外等著梅塔特隆回來。
    有一天我提前去接米迦勒回家，路過他的宮殿旁。斜陽將小孩的身影拉得老長，烏利爾一頭褐色的小卷發被鍍上一層橘紅，他垂拉著小腦袋抱著和比自己隻小一點點的小伽羅蹲坐石階上望著遠方。見我走來，急忙展開翅膀飛來，仰著小一張不大的小圓臉，眉毛都皺成一團了。
    他說：“路西菲爾殿下，梅塔特隆殿下還沒回來嗎？”
    我彎腰刮了刮他的小鼻子，身旁的米迦勒使勁兒扯了扯我的手，示意他已經吃醋了。不理他，我對烏利爾勸道：“他今晚會忙到很晚，你不要等了，早早回去吧。”
    小孩搖了搖頭，眸子垂下，可憐巴巴的摟著自己懷裏的小翼龍撅了撅嘴，有些倔強：“我，我還是等他。”
    有時候真的很羨慕梅塔特隆，雖然他花心的地步已經到了見人便撲的地步，但至少還是有烏利爾願意等他回家。這麼單純的小孩子，何苦要陪在梅塔特隆這麼臭名昭著的家夥身邊呢？
    再望望米迦勒，小家夥望著烏利爾的眼神都快噴火了。我低聲一笑，揉了揉烏利爾的小羊毛卷。
    “你這麼愛著他，一定會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報。”
    烏利爾紅著臉，眼睛幸福的彎成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