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護衛保護著回了宮殿。穿過木廊，踏過琥珀色大理石，我看到母後正在大殿上喝茶。
    “母後。”我為母後請安。
    “哦，海若呀。”母後優雅地放下茶杯，向我示意，讓我到她身邊。
    母後擁有金棕色的長發，褐色的眼眸，今日一襲鵝黃的絲質輕紗，讓她顯得華貴綽約。我仿佛看到他昔日的芳華，曾經讓父王動心的那一清澈回眸。
    站在她身邊，能夠敵過她氣場的人，也僅有一個，那就是父王。
    “母後。外麵炮聲連天，父王也在戰場廝殺，您怎麼還有閑情雅致在這裏品茶呢？”
    “那麼，你在這裏著急又有什麼用呢？海若，我們勸不過你父王，但既然他選擇了這條路，那自然有他的能力了。不必擔心。”母後顯然對這次戰爭勝券在握，說罷，端起手邊的茶，小抿一口。
    “但是不管勝不勝，都會有很多人傷亡不是嗎？”
    “話是這麼說。但自古戰場上就會有傷亡。如果可以坐下來和平交談，那也就不必打仗了。”母後合上茶蓋，發出瓷器之間特有的清脆。
    記憶中的母後似乎都是什麼都無關緊要的樣子。生弟弟時，那些宮女緊張得流冷汗，她卻麵不改色，說，我沒事，希望小王子也沒事。這是奶娘告訴我的。
    其實出生到現在的十五年間，我對母後的印象並不深刻。照顧我，打理我生活的都是奶娘。能夠讓我到處跑的範圍，也不過就是溟落殿。見母後的時間並不多，花火大會的時候，項爾出生的時候……好像隻有在一些重大的活動時，我才能夠好好的瞧見母後的摸樣。至於其他時候，就算會見，也隻是匆匆說幾句話，就離開了。
    “既然母後不擔心，那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我走了。”
    我想我對於母後的感情，有一種敬畏但又想靠近的感覺。她總是坐在高高的殿上，進見的每個人都要跪著仰視著她。我問奶娘為什麼別的孩子都可以躺在母親的懷裏安詳入睡，為什麼我總是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木床上聽奶娘為我講些妖魔鬼怪。奶娘說，因為母後是一國之母，我是這個國家的郡主。
    我還問奶娘為什麼母後總是那麼讓人難以靠近，對什麼漠不關心。
    奶娘說，那是因為母後來自木拓族，是從小到大就高高在上的族長之女。而且母後並不是什麼都不關心，隻是她把自己承受的一切藏匿在心中了。
    我穿過長長的走廊，紅色的小花躲藏在芭蕉葉間，微風拂過，柔和帶著寧靜的味道。這和我在城池邊的感受大不相同。
    溟落殿。
    在院子裏打掃的宮女們見了我一一向我請安。
    “郡主。陸將軍家的千金已在會客廳等你一會了。”渙雰不知何時從我的左邊竄了出來，著實把我下了一跳。我拍拍胸口，定了定神，“好。告訴斯格，我換件衣服，馬上就去。”
    黃塵嵌入了衣服的細小縫隙，原本純白的衣服染上了一層不均勻的黃色。我換下衣服，坐在古銅色鏡子麵前。
    鏡中的女子還不成熟，沒有母後那種氣質和風韻，更多的是朝氣。那張臉卻如同用模子刻出一般，和母後如出一轍。一樣的精致，動人。
    唯一不同的好像就是頭上柔順的發絲。
    母後的是金棕色的，而我的，隨父王，是海洋一樣的深藍。這也許就是為我取名叫海若的原因吧。
    奶娘親手為我梳起了頭發。她為我插上發簪，係上綢帶。
    她說：“郡主，您和王後真的很像。”
    “哦，是嗎？謝謝。”我從首飾盒中取出一枚鑲著紫水晶的釵子，“奶娘，您幫我把這個戴上吧。”
    “好。”奶娘笑著，我在鏡中看到了她眼角分明的皺紋。
    這樣溫馨的場景，從來沒有在我和母後之間發生過。我時常想，母後老了，時候還會惦念我這個女兒呢。她強大的氣場總有熄火的時候吧。
    奶娘為我開了門，我徑直朝著會客廳的方向走去。我知道斯格一定等很久了。
    斯格是烈霈將軍的女兒，姓陸。比我大三歲。也算是皇親國戚吧。聽奶娘說過，烈霈將軍曾經給邃娑國立過大功，一直是父皇的得力臣子。斯格儒雅，會文寫字的，在學習方麵比我強多了。國師為我們講學的時候，老打我腦袋，那時候他就說：“學學人家陸斯格，虧你還是王的女兒。”斯格還會點防身術，從她爹那學的，雖然學的不多，但精，拿起那把飛刀，還有點俠女的味道。好吧，我們是從小玩到大的，鐵的很。
    我一進門，就看到斯格端坐在側坐上。一旁的渙雰扯著衣角，不停地搓著。
    “斯格。本郡主駕到！還不快快請安！”我跨過門檻，假裝正經。
    “是，郡主。”斯格半屈著身子，雙手合十，眼簾輕輕低垂，臉頰的發絲也跟著垂下來。斯格是赤焰族的，所以擁有深紅且有光澤的卷發。
    斯格笑了，臉頰上露出小小的酒窩。我一直都很迷戀這個笑，小的時候是因為它總在我失意的時候出現，現在是因為覺得羨慕。
    斯格拉過我的手，說：“海若，現在城外戰亂，父王告訴我澶涯國的士兵很有可能打到城裏來，你要小心點。雖然宮中禁衛軍眾多，但大部分都已被派往戰場以及澶涯國邊疆進行攻打。若敵方聯合周邊國家，將方向轉移，那麼，我軍將功虧一簣。”
    我苦笑，說：“斯格，如果我危險了，你一定要陪在我身邊。”
    “王讓人傳話，讓我在溟落殿住下，他擔心你會害怕。所以，我已經把我的行頭帶來了。奶媽也已經為我和吟筠準備了房間。所以……我們以後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斯格細聲細氣地說著。
    “父王還是關心我的嘛。”我打了個勝利姿勢。斯格笑我沒有規矩。我努努嘴，“習慣了，還望小姐多多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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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夕陽已經漸漸爬上透亮的天空。
    “掌燈。”奶娘一聲令下，下人們都忙了起來。
    “斯格，你喜歡什麼菜呢？告訴奶娘，叫禦膳房的掌廚準備一下。”奶娘很喜歡斯格，她覺得這姑娘有靈性，得體大方。
    “奶娘，我不挑食的，你們平時什麼菜，就什麼吧。”斯格朝奶娘微微一笑，似有一種神奇的魔力。
    “好。”奶娘說罷，看了看我，說：“你們到處看看，我準備好了飯菜來叫你們。”
    “好的，奶娘。記得我要吃螃蟹呀。”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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