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川，我們幾個去打電玩，你去不去？”
    
     明明是剛下課，漠北就收拾好了書包，身後還有那麼一群小弟。
    
     “我不去。”
    
     唐川看了眼他身後的人，繼續收拾起了書包。
    
     漠北撇撇嘴，知道他不愛跟太多人一塊玩，也沒強求：“那你回家以後，跟我媽說一聲，我晚回家。”
    
     唐川點點頭：“嗯。”
    
     漠北前腳剛走，王良就對幾個男生使了個眼色，幾個人紛紛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著唐川走過去，把他圍了起來。
    
     周遭的光線一下子暗了不少，唐川停下來，抬頭掃了眼把他整個座位圍起來的五六個男生，最後目光落在了正對著他的王良身上，冷冷的問：“你想幹嘛？”
    
     王良一手撐在唐川的課桌上，彎下腰，不懷好意的盯著唐川說：“跟我們出去玩玩唄。”
    
     “走吧。”唐川像是很習慣這種場麵，很鎮定的拉好書包的拉鏈，站起來，背好，表情很淡然，就像是真的隻是去‘玩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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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北看著時間差不多到了自家老媽做飯的時間了，便退了剩下的遊戲幣，跟其他幾個人打了個招呼，一個人回了家。
    
     回到家那會，漠老娘正在擇菜，聽見動靜，放下手裏的芹菜，擦了擦手，從廚房走出來，略有些不高興的責問漠北：“怎麼這麼晚回來？”
    
     “今天放學早，我去玩電玩了。我不是讓唐小川告訴你了嘛。”漠北換著鞋，頭也每抬的回道。
    
     “沒有啊，我今天一下午都在家。”
    
     漠北動作一頓，想起了中午那會王良離去時的不甘，心裏騰起了一陣不好的預感，連忙把換下的鞋又穿上了：“媽，我去趟唐川家。”
    去唐川家漠老娘自然放心，隻是囑咐了他一句“早點回來吃飯。”
    
     漠北應了一聲，跑去了唐川家，敲了幾聲唐川家的家門，沒人應門，他側耳附在門背上，聽了聽裏麵的動靜，裏邊是死一樣的安靜，心裏不好的預感也因為這份安靜又強烈了幾分，更加用力而急促的開始敲門，一邊敲，一邊扯著脖子喊：“唐小川，你在不在！”
    
     他的動靜不小，住隔壁的人都聽見動靜出來了。
    
     漠北停下來，朝從隔壁走出來的阿姨，焦急的問：“阿姨，唐川回來了沒？”
    
     “應該沒有吧，我也是剛下班回來。”
    
     漠北一聽，道了聲謝，又連忙跑回了家，把書包放下，朝著廚房喊了句：“媽，我出去找下唐川，別等我吃飯了。”
    “誒——等等……”還不等漠老娘說完，漠北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漠老娘看著空蕩蕩的玄關，歎了口氣：“這孩子，小川還能跑了不成，再急也得吃了飯再去啊……”
    
     漠北是朝著學校跑過去的，唐川的作息很規矩，放了學就回家，從來不在外邊停留，他沿著唐川回家的路線，一邊走，一邊留意著四周，一直走到了學校門口，都沒看見唐川。
    
     這會早過了放學點，校門都關了，就連老師都下班了，這點再進學校是肯定不行了，漠北隻好找到了校門口的值班的保安，扯謊說有作業忘班裏了，保安大叔看著他焦急的模樣也不像有假，讓漠北登記了下班級跟名字。
    
     “小同學，我跟你一塊去吧，這天都黑了，樓裏都熄燈了，你一個人不安全。”
    
     漠北寫著自己的名字，本來想找個借口自己去的，但是轉念一想兩個人找總比一個人找快，便放下筆，半真半假的跟保安大叔說：“大叔，其實我作業沒忘班裏，我是來找人的，我弟弟到現在還沒回家，他平常都是放了學就回家的，您跟我一塊在學校裏找找成不？”
    
     保安大叔一聽，變了臉色，孩子從學校丟了，這可是大事，連忙問：“你弟弟今天穿的什麼顏色的衣服，我看看我有沒有印象。”
    
     漠北想了一下：“米色的毛衣，黑色的外套，深藍色牛仔褲，還有書包是橙色跟銀色的。”
    
     保安想了一會，搖搖頭：“沒注意有這麼一個孩子出校門，我跟你在學校裏找找吧。”
    
     保安大叔說著，從抽屜裏翻出唯一的倆手電筒，把其中一個給了漠北：“我去教學樓找找，你去操場看看。”
    
     漠北拿著手電，點點頭，先跑出了保安室，打著手電筒，一邊找，一邊喊：“唐小川！唐小川！”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冷冽的風聲。
    
     漠北找得很仔細，就連路上的一棵樹都要繞著圈看一遍。他的小學比起其他小學已經算是大的了，而且建得不方不正，除了寬敞的操場還有好多小地方，漠北幾乎找遍了整個地方，連唐川的一個影子都沒看到，心漸漸隨著那一處處的落空涼了起來，他依舊不甘心的在學校四處晃蕩，回憶著學校每一個隱蔽的角落。
    
     漠北是在廁所門口的石灰牆後邊看見唐川的，那個地方很窄，又隱蔽，如果不注意真的會錯過這個地方，漠北也是懷著僥幸的心裏，拿手電筒照了一下那裏，卻沒想到人還真在這裏。
    
     頭一開始他沒看清是唐川，這大晚上了，位置又那麼偏僻，拿著手電突然照出個白花花的人著實把他嚇了一跳，當他看清了，心裏猛地騰起了火。
    
     晚上本就比白天冷，而且還是深冬，零下好幾度，唐川蜷縮在牆角，全身上下就隻有一條淺藍色的三角小內褲，凍得連發抖都不會了，就那麼一動不動的蜷縮著，整張臉都埋在了臂彎裏。
    
     第一次漠北害怕了，他害怕他走過去，見到的不是活生生的唐川，而是一具屍體。
    
     “唐小川？”他試探性的喊了句。
    
     漠北？唐川緩慢的抬起早就僵硬了的脖子，當看到那個熟悉的人，他有那麼一瞬間，以為，那是幻象，他在做夢。
    
     直到漠北走到他麵前，脫下外套，蹲下來，披在他身上，抱住他。衣服的溫熱，漠北身體的溫熱，是那麼的真實，有滾燙的淚水霎時從他的眼眶中湧了出來，一滴一滴的低落在漠北的背上。
    
    他在這裏躲了將近一個小時，身上的衣服都被那些孩子扔到了廁所坑裏，他不敢就那麼光著身子出去，就一直縮在這裏，凍得牙齒直打顫。
    有那麼一小會，他有點奢望自己的母親發現他這麼晚沒回家，因為擔心他，跑出來找他。然而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當學校裏漸漸歸於死寂，他的奢望終是落空了，剩下的，隻有自暴自棄的絕望。
    也許，就這樣死了也好……
    也許有一天，當他母親看到他的屍體，會有一點點內疚……
    也許，在他內心深處，隻是想著就這麼死了也好，其實依舊，還是想有人發現他，帶他離開的，所以，當漠北抱住他，很多感情都還在僵冷中，身體卻直接的宣泄了他所有的欣喜，感動，委屈，無助。
     漠北更加用力的抱緊了唐川，仿佛如果不這樣，懷裏冰冷的小人就會消失一般，他感受著背上的溫濕漸漸擴大，心裏發疼著，內疚著，有太多的如果湧上心頭，然而千萬個如果，最終隻化作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我那時候應該陪著你一起走的……
    
     對不起，如果我早點回來，早點發現，早點找到你……
    
     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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