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3 第89章 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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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與煩惱間沉浮,猶如一場飛盞酩酊的盛宴。
人生如戲,你願意一生有怎麼樣的經曆?
為你量身訂作的人生劇本在福與禍、快樂與煩惱間沉浮,猶如一場飛盞酩酊的盛宴。
不過我覺得人生更像一條流淌的河流,不管前方有阻路的礁石淺灘,你總將邁過去,永不停歇,雖然不知道等待你的終點是死水一般靜止的湖泊還是寬廣遼闊的大海。
我希望是大海……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
抬頭望著頭上我叫做“天井”的一塊瓦片那麼大的孔,剛還有陽光的呢,此刻卻飛進來白白的碎絮一樣的雪花。它在那孔裏射進來的光柱中上下翩躚翻飛,婀婀婷婷的,我看好一會了,極美……
“還沒到十月呢,九月飛雪,老天都看不過去了,看來京城裏最近有奇冤。”住在我隔壁的的“室友”——冬兒。
越過我們之間那算不上牆壁的,約微上了點清漆的木柵欄間半個拳頭大的縫隙,朝她看去。見這丫頭嘴裏嘟囔著,貝齒緊咬,手中死擰著衣角,那本就不甚新的單袍被她拉扯得皺皺褶褶。
“我就是被小人陷害!慧主子還禮給張常在的八寶琉璃鐲怎麼就在我的房間呢!我一個選秀進來的侍女,家裏也是吃俸祿的旗人,再想要犯得著偷麼?琉璃這樣的寶貝從來隻屬於天家,宮裏的東西想賣外麵也沒人敢收啊,而且不到25歲我們也無法出宮……就不明白她們為什麼要冤枉我?”
她越說聲音越發大了起來,忿忿地……唉,今天我已經聽了3遍了。
看她膚色瑩白,十指纖纖而小,美麗的大眼半眯……那麼細膩的皮膚,定不會是宮裏普通的下等宮女,卻來了這裏……
我四下瞅了瞅這專門關押定罪前的非皇室成員,從屬於內務府的“監獄”。它暫時設置在紫禁城內慈寧宮以南的地方,等同現代社會“拘留所”。這裏“入住”的成員一般隻是短期拘留,待真的定罪以後會轉至位於北長街北口路西的慎行司……那裏,據說是地獄。
有床,被子、褥子雖然都不大幹淨,至少還能睡,比電視演的所謂古代的監獄睡覺就睡在一堆茅草上那樣極其不人道的待遇比,這裏算是相對意義上的“舒適”了。牆角設一木桶,大概是為淨身方便所備,衛生境況我還沒去觀察,這間半似屋子半似籠子的空間裏還有一張比桌子矮又比凳子高的木架子,這就是全部的陳設了。
大抵是因為隻能算作“拘留所”,而來這裏的“犯人”指不定哪位哪天有蒙主子歡心給“要”了回去,這樣的例子太多,所以看管這裏的幾位獄卒公公態度還不算惡劣,沒有美國連續劇“越獄”那般,雙方有著不可調和的敵我矛盾。
“不過,你卻又是犯了什麼錯被關到了這裏?”
她晶亮的大眼忽閃忽閃地又把話題引到了我身上,呃……我為什麼來到這裏……
“因為我燒了乾清宮。”
“啊……你……燒……乾清宮?”詭美的高音從我耳邊飆過。嗯,這個,她能不能淡定一些。
“罪名據說是蓄意。”我淡淡的補上一句。
“據說?你自己幹沒幹都不知道?你怎麼會去幹那足夠你腦袋掉一百次的事情?你……你真是乾清宮的?”
一連串珠鏈一般的問題襲來,我該回答哪一個?緊了緊身上披著的那床並不怎麼溫暖的被子,眼睛瞬了一瞬,輕歎了一口氣。這些日子的經曆猶如一場持久的夢魘,這我該從何說起?
我隻記得昏厥前的那一念……
也許,我……就是她。
也許,我的夢中人……就是他。
“哼,乾清宮的人又怎麼樣,還不是來了這裏,想當年老子還是慈寧宮老祖宗身邊的呢,現在不也在這兒?還給你們這些丫頭片子送吃送喝!”
隨著一串鑰匙響,那每日都能見上兩次的頭發白完了的公公抖著手打開了下麵僅高十幾厘米的小門,給塞進來盛著看不清楚什麼食物的兩隻碗,一雙筷子。
“我這老不死的在這宮裏待了一輩子,什麼人沒遇到過,什麼事沒見過?管你哪個宮的,你呀……要爬起來難羅。”
看他那當慣奴才特有的永遠的直不起腰板的瘦削身軀佝僂著,可那像老鼠般的小眼卻精光澹澹,顯出這人的閱曆非常。
“常公公何出此言?”冬兒瞧瞧這老奴再看看我。
“皇太後聖壽第二天萬歲爺就匆忙去北巡,這樣的稀奇事我這侍奉兩朝的老奴才都聞所未聞,據說是乾清宮裏有人忤逆了聖上,連我處在這宮裏最偏的一隅都能風聞,你道太後會怎麼想?宮裏這大小主子娘娘們又會怎麼想?”
他咂著嘴慢條斯理地言道,小眼睛瞅著默默不語的我。
嗬……是在說我,這個太監是什麼意思?要對如今已身陷囹圄的我落井下石,再敲一棒子數落一番麼?
滿含深意的再瞥了我一眼,他一邊抖抖擻擻地鎖上那小鐵門一樣的口子,邊道:“當今聖上是個什麼樣的主子,你們這些隨侍禦側的大丫頭們比我這老奴才清楚……除了孝誠仁皇後外,德娘娘、宜主子、良常在就算有福氣誕下阿哥,卻也寵幸不過數年。”
他又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茉兒已是階下罪人,公公但說無妨。”我淡淡一笑,嗬……還有什麼顧慮,需要妨著我這個“囚犯”麼。
“以前老祖宗在的時候,就聽說乾清宮的茉兒姑姑是聖上跟前一等一的紅人。可是,再紅再倍受主子青睞,我們也隻是侍侯主子的奴才,唉……”
奴才……他那彎了一輩子的腰軀,看來真沒直挺起來過。真是環境決定性格,這些一打出生,或者進宮伊始,在主子麵前自詡為奴才,自己也認定自己就是個奴才了!同時,還自覺監督身邊的人,做一個稱職的奴才,半點不得逾越給宮裏奴才製定的規矩。
他的心中……我和他一樣僅是個主子高興時寵你,不高興時殺你的奴才吧。
他幹咳一聲又道:“本來我們這些老不死的,聽聽閑話看看熱鬧也就罷了,姑娘們都是主子身邊的沒準哪天又重新飛上枝頭,老奴也可以帶著沾些光彩。可是……今天一早,在安太妃的勸說下,皇太後的鸞駕去了湯泉行宮……”
他給我說這個什麼意思?與我有關?我不解地望著他。
“公公什麼意思?茉兒一頭霧水。還請公公……”
“你被人送到這裏的時候還是昏迷著的,他們說你當值的時候蓄意放火,別的都可以不計較你可知道這火燒乾清宮是什麼罪麼?”
說到這裏他音調一轉變得凜冽起來:“死罪!死一百次都夠了!”
我清楚的記得那晚,一時昏暈,手中的燭台倒地,大概是這樣引燃了地上的氈毯,可並不是蓄意啊,最多是失職吧,玩忽職守……陡然心中一涼,記得小七給我說過那太和殿就是康熙十八年禦茶房的太監失職,不小心引來火燒掉了大殿,那結局可是禦茶房所有太監……杖斃。
我摸了摸頓時覺得發涼的胳膊,“公公,當時和我一起當值的外室還有別的宮人,難道他們也和茉兒一樣都昏厥過去沒有救火,以致整個乾清宮被燒掉?”
“是啊!各個宮守更的宮人又不隻一個,我就奇了,別的人就沒失職之罪麼?我就說這剛九月就飛雪,定出了奇冤!”冬兒忿忿言道。
“據說隻是燒壞了乾清宮西暖閣內室的地毯、和一個幾……”
籲……舒出久憋著的一口大氣,我就說嘛,如果真燒掉了這宮殿,昏迷在內的我居然可以毫發未傷?
他翻了下眼皮又道:“這事可大可小,聖上北巡,宮裏目前是皇太後主事,沒人盯著計較嘛,也許也就是個無心失職罪。可是送你進來的人卻說是蓄意縱火……菩薩一樣的皇太後又去了行宮泡溫泉……”
“太後走後宮裏現在誰主事?”
“太後走前懿旨,暫由德妃娘娘、慧妃娘娘協同安太妃打理後宮細微大小瑣事。”他到旁邊的那個“洞口”,收走了昨日冬兒的用過的碗筷,鎖好門,在腰上掛好了鑰匙又叮叮當當地走了。
“奴才有奴才的本份,天家的規矩豈是可以逾越的,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唉……”
鎖上最後一道門,隻聽到他的歎息……
隨即,又恢複平靜,我們這間關了兩個人的內務府牢房隻聽得冬兒咀嚼的聲音,今日的菜是炒白菜和豆腐,看著也還幹淨,昨天就沒吃幾口飯的我卻仍然沒有胃口。
聽常公公言下之意……這個安太妃和我有仇?或者說是和以前的那個“我”結仇?
仔細地思索推敲著自己來到這個時空的這一段時間內,是不是得罪了某些大人物?應該……沒有吧,唯一算得上得罪的隻怕是……他。
心裏的一個角落酸澀難耐,他……還打了我,為什麼一想到他我就覺得委屈,打女人的男人是我最不恥的不是麼?
他這壞人還一走了之,讓這麼多人來欺負我!
驀地,喉嚨裏一陣酸意潮湧而來。“嘔”的一聲,我再抑製不住,嘔吐一地……
回過頭來對上冬兒那雙亮閃閃的黑眼……睇著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