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半生  第6章 更替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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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薨了……是走了,姑姑。”他在我耳邊輕輕說道
    曆史上每個朝代的更替總有些兆頭,例如黑雲蓋日,彗星掃過京城上空,再次點的有數日數日下冰雹子,瓢潑大雨等記載。史官對這樣的非尋常之事總是十分留意,仿佛不出點異相不以能宣告一個偉大君主的逝世。
    順治十八年初六,北京城的天空藍得發透宛如一塊玻璃,前日降了瑞雪,把個北京城裝點得銀妝素裹。起早後,有心人注意到了這天平常不能再平常的日子中的不尋常。
    先是正陽門前停著一齊溜長排的綠泥官轎,從大早一直到傍晚也未見一個有頂子的官員從午門出來。然後傳上諭大赦,還傳太後諭旨民間不得炒豆,不得點燈,不得潑髒水,不得倒拉圾。
    這種四不準的禁忌,隻有在皇帝“出痘”,即感染天花的情況下,才會有這種禁忌令之發布。
    正陽門上貼著的那張告示旁擠著螞蟻窩似的一堆一堆的人群。這天全京城的酒肆,街坊的中心新聞全是一個主題……皇上得天花了?
    亥初時分,窗外又開始飄揚柳絮一樣的雪花。玄燁從養心殿回宮,臉凍得通紅,帽頂子上,眼睫毛上都粘得有雪花,似乎許久未眨過眼的雪人。內監要給他更衣,也被他一掌摑了下去,那個叫小全子的太監跪在那裏秫秫發抖,納悶自己今日怎麼如此晦氣,犯了天威。
    “起來吧小全子,鎖緊宮門,留值班太監在門口看著,別人都叫下去歇息吧。”我把暖爐裏的炭火都撥了下,蓋子下的夾層取出了檀香,放上了我喜歡的百合香包。
    他膽戰心驚地看了眼自打進門後就沒變過姿勢的主子,見他蠟人一般,慢慢起身,對我打了個千兒,退下了。
    拿著熏得香香的軟棉布裏襯白裘皮邊錦緞便袍,換下了他被融化了的雪水浸濕的杏黃色的端褂和袞服。摸摸他手,已凍得發冰,我趕緊用溫水把他臉和手細細搽了一遍,把他拉到床上躺下,放好帳簾,掖平了被角。這就準備退下,離開這個一直發呆的蠟人。
    “姑姑別走,”咦?他活過來了。他慌亂地看著我,這是我第一次在他眼裏看到了恐懼。
    “你,你也要離開燁兒嗎?你也不要我了嗎?”
    “誰說我要走了,姑姑不走,不是答應你的麼,要陪你一輩子,我的主子。”我笑著安慰受驚的他,靠在塌上搓著他泛冷的手。
    “為什麼他連自己得兒子都不要了呢?什麼江山社稷,天倫人常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嗎?”他發愣了會兒,突然,那冰冰的臉湊進我懷裏恨恨地說道。
    “皇祖母說他是為了那個女人,不是已經封她為皇後了麼?為什麼他還是要隨著那女人走!!!姑姑,女人……真是禍水嗎?”眼睛發紅地睇著我,就是一直克製不掉下淚來!
    “女人不是禍水,姑姑也是女人啊。”我抗議。這小子,難不成因為這個埋下了恨女人的種子。
    “你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是女人……你是燁兒的姑姑,隻是燁兒一個人的。”他咬著牙似在宣告。
    我心疼地看著他,還是個孩子啊……不知道這一整天他在養心殿經曆了什麼事情,但我的心能感受他現在的悲痛。
    清宮祖製,為了防止後妃影響皇子涉政,皇子自從斷奶以後均交給奶媽,嬤嬤撫養。這個孩子自打2歲為了避“痘”(也就是天花)就被抱出宮外由奶媽孫氏撫養長大,直到5歲出痘後才允許進宮讀書,所以他自小非常孤獨,見一下自己的父母親都得在生日,節慶等個別日子。其實他的內心強烈地渴望父母的愛,有時候說夢話都叫著阿瑪、額娘。
    宮女香蘭告訴我玄燁六歲時在他父親壽辰前寫了100個不同壽字的百壽圖,練習了幾百張紙準備了半年。終於……在順治生日的時候獻上,蒙得他父皇隨口表揚了一句,這孩子高興了好幾日,還賜給身邊所有人禮物,香蘭給我看過她那時候從她小主子手裏得到的一個雙麵繡的香包。
    我抱著他,緩緩拍著他的背……嘴裏喃喃說著我都不知道內容的安慰話語。
    頸子突然感到濕潤,低頭瞅見他那默默哭泣的紅眼。
    “他隻喜歡過四阿哥,姑姑。”
    “沒關係,管他是誰,姑姑也就隻喜歡你一個。”我輕拍著他臉。
    他說的四阿哥……那個董鄂妃生的皇子麼,記得那個凝聚了他皇帝父親所有寵愛的孩子,有那福氣可沒那福命,早殤的皇子。
    “他以前表揚過我一次。還說我書法不錯,頗有祖風。”
    “恩……”我歎息。
    “他……他走了,姑姑。”
    “你說皇上死……那個……大行了?”他瞪我一眼,我大著舌頭擠出“大行”兩個字。
    “不是薨了……是走了,姑姑。”他在我耳邊輕輕說道。
    起注:(編輯覺得無用可以刪掉)
    根據作者故事劇情需要,有關曆史人物時間時間有做相應修改請勿對號入座!
    ★摘錄考史:民間傳說順治並非在24歲死於天花,而是在這一年脫去龍袍換上袈裟,於五台山修身向佛,期間,康熙曾數次前往五台山見父親,但沒有得到順治的相認,所以以後的康熙才會寫出“文殊色相在,惟願鬼神知”的詩篇。而順治出家的原因,就是董鄂妃的死給他帶來感情上的重大打擊,情緒消沉遂遁入空門。但是根據史學家對史料的考證,這種說法並沒有確切事實依據。
    ★王熙在《自撰年譜》中記述了聆聽順治旨意後起草詔書三次進呈、三蒙欽定的全過程,並記述了進入養心殿之後,順治帝對他說:我得了痘症,恐怕是好不了了。另外,兵部督捕主事張宸在《平圃雜記》中記有:初六(即發布“上大漸”之日)在傳諭大赦的同時,還傳諭民間不得炒豆,不得點燈,不得倒拉圾。這種三不準的習俗或禁忌,隻有在皇帝“出痘”,即感染天花的情況下,才會有這種禁忌令之發布。皇帝對王熙的親口所說,以及大赦,三不準禁忌令之發布,有力的證明:順治帝確在1661年正月初一前已感染天花,初一病重不能親政,初六日病危,初七日病逝。順治死於天花基本無疑。隻可惜到目前為至,我們還未看到禦醫的病案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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