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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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
細微的風將床上人影輕輕喚醒,漆黑中慕容幽睜開眼睛,等適應了周圍光線,他微微偏首看向風吹來的方向,身邊位置的枕上有凹下的痕跡。
窗邊隱約勇光透進,勾勒出佇立在窗戶邊的修長白影,微微的風中隱約可見輕撩起的發絲,那人似乎聽到了聲音,微微側回了頭,黑暗中傳來那人輕柔的聲音,飽含一絲歉意,“抱歉,吵醒你了。”
即使已經離開婆婆家,慕容幽依舊霸占著納蘭魅的另一半床榻,盡管有諸多不便,但是反正也一起同床過,所以納蘭魅也沒有多作計較,也就由著慕容幽了。
“已經吵醒了,說抱歉還有用嗎?”慕容幽雙手枕在腦後,黑眸看著漆黑的床頂,眸裏隱約閃現著幽幽藍光,“半夜不睡覺,你又想什麼?”
納蘭魅目光又移向窗外,天際月光被揉開,他的臉模糊不清卻顯得異樣柔美,迎麵的風有些溫熱,他眯眼看著天際,輕說,“暴風雨就要來了。”
慕容幽輕哼一聲,不以為然,“反正也掀不起多大風浪。”那些人再有能耐也翻不了天。
納蘭魅轉回頭看向他,麵容隱在逆光中,透著幾絲有些猶豫和掙紮,“…可是會有很多無辜人喪命。”慕容幽卻凝視著他,勾魂一笑說,“閻王讓人三更死,不會留人到五更。”要死的人跑也跑不掉。
納蘭魅突然安靜下來,目光幽幽地注視著慕容幽,沉默半晌後才不確定地問,“慕容,你…是在安慰和支持我嗎?”
慕容幽輕嗤,“你可以這樣認為。”頓一頓,他突地邪笑起來,補充說,“前提是如果你愛上我。”如果愛上他,大可以認為這是安慰和支持。
納蘭魅笑,“那可能是我誤會了…”
“算你聰明。”慕容幽卻眉一挑,翻身向裏,沉沉聲音傳來,“看夠了就睡覺。”
“好。”黑暗中白影移向床邊,輕微的脫鞋聲後傳來撩被聲,片刻後房中歸於平靜,吹從窗口吹進,渲染幾分溫馨。
隻是好景不長在,他們沒有睡一會天就亮了。
天際灰蒙蒙的,沒多久便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時近傍晚,城中儼然一副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的情景,雨如傾盆,電粗如龍,隨著耀眼白光閃過,天空傳來一聲聲似乎被撕裂般地巨響!
暴風雨來了…
“納蘭大哥,我今晚和你睡好不好?”
夜幕降臨後,雨下了很多,天邊卻依舊閃電不斷,黑夜白晝交替閃爍,風吹不停,映著客棧中忽明忽暗,詭異異常,這樣的天氣讓人無法出門,納蘭魅在大廳中和君憐聊了一陣子,正準備回房,君憐就拉住他的衣角,可憐兮兮地說著,“納蘭大哥…我害怕…”
下午雨勢不大的時候,慕容幽因為有事出門了,因為納蘭魅會留在君憐身邊,所以墨蓮也跟著慕容幽一起出門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納蘭魅摸摸君憐的頭發,目光移向了窗外,心裏卻有了另一層思慮。雖說慕容幽自己有房間,卻每夜都會去他房間睡,而這些其它人都不知道,要是他和君憐一起睡,慕容幽要是回來看見自己的地方被占去,會不會大發雷霆呀?…
可是,他也無法拒絕君憐,想了想他微微一笑,說,“好吧,那等等君憐洗完澡就過來吧。”那床應該可以同時睡下三個人,也隻好委屈慕容幽了。
於是,這夜納蘭魅床上又多出一個人。
天際依舊閃電不斷,轟轟作響,房中卻燭光搖曳,靜靜籠罩著床上的兩道白色人影,氣氛顯得有些安詳。君憐正睜著眼睛看著床頂,目光光炯炯,毫無睡意,他翻了個身,看向身側安靜恬和地人,眨眨眼睛,“納蘭大哥,你睡著了嗎?”
“怎麼了?”納蘭魅輕輕睜眼,也翻過身看著君憐,麵容柔和,眼眸漾著溫柔,“睡不著嗎?”伸手提他拉拉被子,說,“是因為雷聲的關係嗎?”小孩子似乎都很懼怕雷聲。
君憐搖搖頭,一向嬉笑連連的笑臉此時卻蒙上一層清淡的哀愁,麵對納蘭魅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的無奈,最後隻能輕輕歎了口氣,突然間竟有種他已經長大的錯覺。
“是因為墨蓮的事吧。”納蘭魅看了,卻是似乎早就知道一般,近來這孩子雖然依舊蹦蹦跳跳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笑容裏卻隱藏著一股落寞,再看墨蓮,雖然依舊冰冷如霜,卻不再對君憐冷言冷語,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感覺是將君憐看作陌生人一般可有可無,他們之間,應該在分開的這段日子裏發生了什麼事。
“嗯。”君憐斂下眸,又揚眸看向納蘭魅,眼底有股脆弱,“納蘭大哥,我喜歡上墨蓮了。”
“我知道。”納蘭魅在君憐詫異的眼神中輕柔一笑,笑容裏有股了然,“逐放蓮燈,元宵夜題詩贈扇,還有那紅線也是為墨蓮而點吧?”
君憐點點頭,心事被看穿了卻沒有一似羞澀,反而語氣落寞惆悵,“納蘭大哥,你說墨蓮是不是很討厭我呀?不然他為什麼總是避著我,和你們彙合以後,除了遵守師父的命令晚上守在房外,其它時間他總是會回師父身邊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納蘭魅靜靜看著那張十分秀氣的小臉,語氣輕緩,卻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說,“君憐,感情的事隻有自己去把握,我無法幫你。”不是不幫,而是無法去幫。說完,見君憐沉默了,他便輕聲轉開了話題,說,“君憐,你知道嗎?你長得很像我弟弟。”
“弟弟?”君憐的注意力果然被轉了過來,反應卻像是聽到什麼驚人消息,立馬從床上坐了起來,驚訝異常,“納蘭大哥還有弟弟?之前怎麼沒聽你說過呢?”
納蘭魅也坐起了身,笑容異常柔和,“君憐也沒有問過呀。”
“納蘭大哥的弟弟叫什麼呀?年級比君憐大嗎?”君憐蹭進他懷中,笑笑著說,“是不是長得和納蘭大哥一樣漂亮呀?”
“镹兒,他叫镹兒。”納蘭魅伸手摸摸君憐的頭發,像是在撫摸記憶中镹兒一般,動作分外柔和,漆黑眼珠因陷入回憶而變得迷離,“镹兒十三歲,和你一樣肌膚白淨瘦瘦小小,笑起來時還會有兩個酒窩,十分可愛,不過,”語氣一轉,有些無奈而好笑,“他很調皮,而且喜歡膩著人不放,每次都像塊膏藥黏在我身上,撕也撕不掉。”強撕的話會很痛,就像如今,撕下了镹兒卻也撕疼了他的心。
君憐抬眸看著他,卻捕捉到那眼底一閃而過的痛楚,讓他不由得放輕呼吸放輕聲音,“納蘭大哥是不是很喜歡镹兒?”
“嗯。”納蘭魅點頭,“镹兒對我來說很重要,為了他,我可以連命都不要。”所以這次,就算是死,他也要解決月瀆國存在的所有內憂外患,給镹兒一個平安美好的未來,犧牲他可以追求的幸福還他安定未來,算是他的一種贖罪吧。
“镹兒有納蘭大哥這樣的哥哥真幸福!”君憐羨慕說,卻引來納蘭魅身體輕微怔硬,他細心察覺到了,抬起頭,目光疑惑,“怎麼了?”他說的不對嗎?
“沒有。”納蘭魅掩飾般地笑笑,拍拍他的頭,說,“好了,不說了。”他伸手按下君憐,替他拉上被子,“已經很晚了,睡吧。”說著,他自己也躺了下去,手指一彈,桌上的燭火頓時熄滅,房中突然暗了下來。
窗外雷電依舊,房中時時暗,等到對麵的呼吸聲平穩下去,納蘭魅靜靜地睜開眼睛,在黑暗中看著君憐恬靜的睡相,看了半晌後伸手覆過去輕輕撫摸,帶著愧疚和憐惜,他輕輕歎了口氣,
君憐似乎感覺到什麼,輕輕動了動後鑽進納蘭魅懷中,就像當初的镹兒一樣,小臉貼著他的胸口輕輕蹭了蹭,溢出了幾句輕囈,呼吸又逐漸綿長,納蘭魅伸手抱住他,修長手指輕輕撫摸君憐柔軟發絲,眼底眸光似乎被揉碎,“你還小,又怎麼會懂…”
他的聲音低沉中帶了幾絲輕顫,如拉到極致的弦絲彈出的弦音,再用力一些弦絲就會斷裂。
“…镹兒…已經被我親手毀了…”
窗外雷聲低了下去,偶爾幾次的閃電也是閃閃就過,再也沒有撕空的巨響,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心思,老天宛如哭泣一般,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如傾盆,似要將這世間淹掉。
窗外閃電一晃而過,光芒一瞬間照亮房間,房中卻在那一瞬間裏多出一抹頎長影子,衣著鮮紅如血,發絲和衣角在窗口吹進的風中飛揚,映著電光宛如自地獄而來的浴血妖姬,美豔妖嬈卻又狠戾嗜血。
熟悉的氣息讓納蘭魅反應頓了一頓,還沒坐起身就被一道力量拉起,一陣騰空後就猛地撞上牆,後背立即傳來沉沉疼痛感,他輕嘶一聲,床上的君憐似乎也被驚醒了,猛地從床上坐起,下一刻在紅影輕手一揚後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納蘭魅此時的注意力完全集眾眼前這個怒氣橫生的人身上,不懂這股怒氣從何而來。那道紅影卻緊緊扣住他雙手手腕,帶著難掩的冷霾怒氣將他壓在牆上,黑暗中隻有那人森冷無比的聲音,“你是在挑戰我嗎?”
納蘭魅表情微愣,完全不懂這人說的什麼意思,正要開口詢問,一隻手毫不憐惜地扣起他的下巴,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近距離中,他聽到慕容幽突然冷哼一聲,第一次開口叫他的名字,語氣冰寒,語調卻平靜,“納蘭魅,我是說過不殺你,但並不代表我不殺人。”手指用力,下巴傳來疼痛,“你若不信,我可以立刻將那個家夥宰了!”
那個家夥?納蘭魅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這房中隻有他們三個何時又多出一個…三個…他恍然,莫非慕容幽口中的那個家夥指的是君憐?…他生氣就因為房中多了君憐?…果然還是生氣了…
“慕容,你把墨蓮帶走了,這種天氣讓君憐一個孩子怎麼敢一個人睡?”納蘭魅微微調整了下姿勢,他被困在慕容幽和牆之間,雙手還被扣住固定在身側,慕容幽的身體也緊密貼著他,親密到甚至能夠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和心跳聲,這讓他感覺到壓迫。
“你這是在怪我嗎?”慕容幽近距離地看著他,溫熱的呼吸撲灑在他臉上,溫溫熱熱,加著淡淡清新荷香,說出的聲音雖比剛剛緩和很多,卻依舊冷冷的,“我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你接近任何人,是不是日子久了你都忘記了?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嗎?”
“慕容…”靜謐半晌後,微帶著遲疑的聲音在慕容幽身前響起,黑暗中,納蘭魅語氣帶著清甜笑意,呼吸如清風涼涼拂過慕容幽麵頰,傳來一股陌生燥熱感,“你這是在…吃醋嗎?”
慕容幽身子突地一僵,怒氣也一瞬間被定格住了,明顯是被這句話震住了。納蘭魅也感覺到了,於是嘴角笑意更加濃厚起來,調笑聲音也接著響起,“慕容,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荒謬!”慕容幽輕哼一聲,卻鬆手放開他,整理好自己衣衫後就掠身從窗口躍了出去,消失前又冷冷命令了一句,“不準有下次!”
靜下的房間中是盈盈笑著的納蘭魅,他伸手揉著剛剛被緊緊扣住的手腕,目光盯著洞開的窗戶,笑意直達心底,隻能在近距離中才能聽見他的輕微笑語:“一直被壓製著,也該適時反擊一下…”
此時連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之前的憂傷情緒已經因慕容幽的出現而消失,直到很久之後才發現,世上除了最了解他的卿外,還有一個最懂他的人,而那個人,就是慕容幽。
這一夜讓慕容幽接連幾天都處於被動,納蘭魅占了上風,經常不怕死地拿慕容幽開玩笑,似乎要將慕容幽之前欺負他的全部還回去,而慕容幽則冷臉相向,卻沒淤發火。
這樣的日子維持了近半個月,隻到一個人的出現才將這看似風暴的平靜打斷,也悄然間拉開了納蘭魅命中注定的三重劫難的血色帷幕。
那人一身藍色錦色長衫,手執著薄扇,身姿飄逸,氣質溫和,上挑的眼角下點綴著一點醉人朱紅,那人見著納蘭魅,收扇拱手行禮,溫文有禮道:
“納蘭公子,好久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