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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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牢室,幾絲燭光微弱搖曳著,牢室三麵環牆,一麵牆鑲豎樁木,其中兩邊牆上掛著各種刑具,有刀有釘,還有鐵鎖繩扣,用來拷打犯人逼供證詞,中央灰白色牆上鑲嵌著結實的鎖扣,鎖扣連著冰硬沉重的鐵鏈,鐵鏈的另一端綁在牢中犯人手上,這是為防止重刑犯人逃脫,特意準備的牢室。
冬季濕氣的稻草零亂鋪在凹凸不平的地麵,卻有一股清淡的草木香氣不知從何方散發出來,黑暗角落裏潔白的影子動了動,納蘭魅晃晃手腕上的鐵鏈,鏈子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其實,他也沒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隻是讓慕容幽和他主動投降罷了,但是他實在沒想到,他會變成重刑犯人關押起來。
他打量四周,他關這樣的牢房,估計慕容幽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他應該很生氣吧,好在他秘在不同的牢房,當時他說出這個辦法時慕容幽的臉可是黑色的,可是至於後來為什麼會答應,他就不得而知了,可能慕容幽也有他自己的想法。
靜謐而清香的黑暗中,他輕輕抬起手,手腕間白皙肌膚因鐵鏈的摩擦而變得通紅,納蘭魅自顧自輕聲笑了笑,這周少爺如此禍害百姓,難怪百姓有苦不說悶不作聲,原來這靠山可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呢。這周少爺背後是周太守,這太守背後是州督察,而州督察背後則是當朝寧右相,這寧右相背後又是當今最受寵的寧妃,而這寧妃的身後姑且可以說是當今皇上。
這小小的太守背後竟然還牽扯到了皇帝,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天下誰都可以得罪,就是不能得罪皇帝,一旦得罪,不管是對是錯便都成了觸犯龍顏,按律當誅九族,這周太守的靠山可真是所謂無堅可催。
照這個情形看來,陛下應該是知道的,納蘭魅思索,思緒卻恍惚了下,他搖搖頭斂眸,這寧右相如此疼愛侄兒,不可能隻求官居六品的州督察,應該是陛下故意下壓,而又不想打草驚蛇,所以隻給如此不大不小的官位。
納蘭魅唇邊溢出輕歎,此刻朝廷內部應該如他的計劃中都亂成一團了,危害到太子之位的人也應該都浮出來了,陛下這麼做,應該是不想為這內部衝突找個突破點,另一方麵,應該也是想讓月瀆透趁此機會拉攏人心,以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
那麼,月瀆透,你會怎麼做呢?這寧右相,你是殺還是留下作為拉攏對象呢?不過,按照這情況,兩者似乎都不容易,殺,會引起朝中內亂,寧妃也不會輕易放過你,若想拉攏,這禍害百姓的州督察寧忠無論如何都要除掉的,你又要如何拉攏護短的寧右相和寧妃?
還有頗具野心的祈硯國,敢在國宴上出口狂言,想必蓄謀已久,隻等著與月瀆國為敵。
月瀆透,如今在這外敵內患的情況下,你準備如何保護你的太子之位和未來子民?還有…納蘭魅眼底暗了些許,含著隱隱的擔心,镹兒,如今已身為太子妃的你,又會怎麼做?…
鎖鏈的聲音打斷納蘭魅的思緒,他揚眸看去,眼前卻隱隱恍惚起來,他閉閉眼,腦袋卻慢慢沉重起來,他靠著牆,模糊中隻看見就見身穿錦衣華服的周少爺站在樁木牆外,身後還站著幾位打手衣著的漢子,身邊的一位小廝打扮的青年正開鎖。
是那香味吧…眼前暗下,納蘭魅沿著牆麵緩緩滑下。
鎖開了,周少爺踏步走近,臉上帶著趾高氣揚的神氣,他走到納蘭魅麵前蹲下,低下頭凝視納蘭魅,柳眉櫻唇,肌白勝雪,黑發有些淩亂地散在纖塵不染的白衣上,柔美的臉因沉睡而顯得分外恬靜,這樣絕美的人正毫無抵抗之力的擺在他眼前,周少爺原本著迷的眸子逐漸染上情欲。
“來人,解鎖,手腳輕點,不要弄傷了…”
同樣暗沉的牢室,地麵雜亂無章地鋪著潮濕的稻草,慕容幽沉著臉,目光冷然盯著手腕上的鎖銬,他們兩個主動投降,讓其他人先走,還不允許其他人前來營救,這就是所謂的辦法?
慕容幽輕哼一聲,動動手,手腕傳來聲音,眉梢沉下,白皙手掌握住鎖扣上的鎖鏈一扯,砰砰兩聲鐵鏈應聲而斷,鎖扣掉落地麵濺起灰塵,他揉揉微紅的手腕,眼底湧現出暴風雨欲來的狂暴,冷聲說,“要本尊請你出來嗎?!”
沉黑影子落在樁欄外,墨蓮手一揮,手中長劍寒光朝門上鎖鏈凝聚而去,砰的一聲,鎖鏈斷兩開,墨蓮推門而進:“公子。”
慕容幽瞄他一眼,舉步走出,墨蓮跟在身後,沉默了片刻,慕容幽的聲音淡淡響起,“查出什麼了嗎?”
墨蓮目光凝聚到他背影上,沉聲道,“回公子,時間不夠充足,隻能斷定那些人不是月瀆國人。”
慕容幽擰眉,如果不是月瀆國人,那就複雜了,“查出是哪國人了嗎?”
墨蓮沉默,白天時間十分緊急,他查不出其他有意義的線索,這些慕容幽也明白,他沒有為難墨蓮,隻是靜下心深思。
片刻後,慕容幽問:“如今朝廷的狀況如何?”
墨蓮應道:“回公子,當下朝中人心不穩,太子之位搖擺不定。”慕容幽一聽,眼睛微眯,像是想起了什麼,說,“去調查祈硯國。”
墨蓮一怔,“公子的意思是…”
慕容幽冷笑一聲,月瀆國國土廣闊物資充盈,本就被有野心的各國惦記著,偏偏這太子又立男子為妃,有了這有偽生存之道的借口,月瀆國就像放在案板上的肥肉,隻要擁有足夠的實力便可以吃下。想必這祈硯國應該也是其中之一,不然也不會大肆在除夕宴上當眾挑釁被月瀆國譽為一國之象征的護國師,這可是觸犯國威的行為,處死可是最輕的懲罰。
但是,處死使者便是對使者國家的不尊敬,這樣一來,兩國不但產生隔閡,甚至可以成為開戰的借口。看來這祈硯國真的是惦記月瀆國甚久,否則不會在太子剛成婚時便露出自己的目的,雖不明智,可是以現今朝廷人心散亂,太子之位又尚未穩固的情況看來,此時出兵侵占必然是最好的時機。
說實話,他還真不得不佩服這月瀆玄,竟然膽大到用國家內部的混亂引出所有覬覦自己國家的各國,要不是有十成的把握,任誰都不敢如此做吧。不過,即使真的開戰,這月瀆國和祈硯國誰贏誰輸還是個未知數,但是,無論開不開戰,這月瀆國隻要內部動亂一結束,隱藏的外憂內患都會盡數浮出,太子之位也會因此變得穩固,不但如此,月瀆國還會因存在外在敵患而變得比以往更加團結一致。
這一箭多雕的計謀恰如其分的運用,還真可謂是妙盡其用。慕容幽跨過躺在地上的屍體,轉個彎繼續朝前走去。這一切應該都歸功於那月瀆國之象征的護國師吧?!太子立男子為妃本屬荒謬,可是傳聞著這太子妃是護國師師弟,有可能是下一任護國師,這明裏暗裏明擺著逼蹤姓不得不接受。
那麼,這次除夕宴上的事件與太子妃脫不了關係,是不是也意味著與這護國師脫不了關係呢?他的好奇心算是被徹底勾起來,如此有計謀的護國師到底何許人,他突然有很想知道的,要是可以收為己用…
墨蓮跟在他身後,接受到他身上散發的冷凝氣息,似乎也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如果那些死士真的是祈硯國派出,那殺害納蘭魅的目的應該是為了瓦解納蘭魅身後的神淼門,隻要除掉神淼門,那江湖必定因此而亂起來,那時,趁著月瀆國國中內亂,祈硯國舉兵侵犯…
眸色暗下來,墨蓮幽幽地注視著慕容幽,正碰上慕容幽側頭瞥來的目光,看見那幽暗眼底一閃而過的幽藍光芒,心下一凜,低下頭去,“公子,那接下來要怎麼辦?”
慕容幽深意地看了墨連一眼,斂下眸,繼續朝前走去,眉宇間縈繞著淡淡的思慮。此次追月莊事件,雖然矛頭明裏都指向他,但是隻要有頭腦的人都會猜測到另一種可能。
追月莊本屬四莊之首,人緣廣闊,若真想要一夜間滅門,除了被謠傳成絕世高手的慕容幽,還有便是人多勢眾,不過放眼江湖,有這樣實力的幾乎沒有,所以所有矛頭都指向了慕容幽,但是,也有少數人會知道,不是沒有,而是沒有人去相信,那便是——朝廷。
若此次追月莊事件真是朝廷所為,也莫非是為了鏟除反抗勢力,嫁禍武林盟主,達到分裂江湖人心的目的,激發江湖人對盟主之位的爭奪心而自相殘殺,最後坐收其利。
但這個辦法也隻能用一次,若這次門中普及整個月瀆國的神淼門也被滅門,那朝廷進駐江湖的野心也會盡數曝光,連帶著追月莊事件,明暗矛頭都會盡數指向朝廷,江湖和朝廷的關係也會因此變得岌岌可危,最終導致分裂,隻要月瀆國國內分裂,那其他有心國家都會趁此機會舉兵侵犯,那這時的月瀆國就沒有任何勝算。
神淼門…祈硯國接下來的目標必定是神淼門,隻要滅了神淼門,分裂月瀆國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那這個向來神秘莫測的門派會不會因此而消失呢?還有…
慕容幽眼底浮現出很古怪的笑容,腦中浮現出那風姿如仙的身影,那仿似與生俱來的淡定從容會不會因此而裂開呢?…
慕容幽的身影出現在地牢入口,他仰頭,黑漆天幕點綴著幾點星芒,風冷冷吹來,繚亂了他的發絲,殷紅的衣袍在夜中成了深色,黑暗中,他眼睛晶亮,恍似閃爍著幽藍光芒。
“密切注意神淼門和朝廷的動向。”好奇歸好奇,他無意插手國與國之間的爭鬥,所以,他隻需要做個規矩的旁觀者。
“是,公子。”墨蓮輕輕點了頭,又開口問說,“公子,那我們還去無量山嗎?”此番去無量山肯定危險重重,既然選擇了旁觀,那去不去無量山應該都無關緊要,他們又何必冒險?
天際依舊黑漆漆一片,隻有微弱的幾點星輝,迎麵吹來的風刺骨冰冷,帶過幾許朦朧情緒,慕容幽漆黑的眸子黑暗中亮得出奇,“去,怎麼不去?別忘了,本尊不單是你的主子,也是武林盟主…”若一切真如他料想,那護國師必將現身無量山,“…況且,去了也未必無趣。”
“是,公子…”墨蓮應聲,想起什麼般說,“公子,納蘭魅被周瑾迷y帶走了。”
慕容幽腦中還在頹自想著護國師的事情,被墨蓮這樣一提醒,不知為何,腦中護國師的身影竟與納蘭魅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同樣的風姿翩翩,淡定從容,讓他萌生出納蘭魅就是護國師的想法,慕容幽斂眉,怎會有如此荒唐的想法?他們,會是同一個人嗎?
“公子?”
“你先回去。”慕容幽揮手,“其他的事情本尊自有主張。”
“是。”
漆黑院落中,慕容幽看著墨蓮消失,冷風拂過,吹起暗色的衣角在身後飛揚,他若有所思地轉身朝門口走去,沉寂院中,腳步聲消匿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