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醫院時，唐媽正好外出給宋禹買日用品。唐穆單獨麵對宋禹那是五味雜陳。自打新年過後，他們倆沒有說過一句話。宋禹在唐媽麵前和顏悅色，但轉臉麵對唐穆時又是那張要死不死的撲克臉，拒人於千裏之外。
    唐穆被氣到內傷，但礙以唐媽在不好表現出來。如果兩人發生爭執，牽扯出不該牽扯的話題，或是讓唐媽看出什麼端倪，那就完了。
    外邊寒風凜冽，病房裏冷冷清清，宋禹大病之後的臉色也呈現出一片蒼白。他漆黑的眼珠子一動不動的盯著窗外，似乎要將那窗台看穿出一個洞來。
    看著他了無生氣的樣子唐穆難受又生氣。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明明很理智的一人，卻總愛跟他擰性子，別扭著什麼都不肯妥協。
    唐穆沒有別的心思，隻想兩人回到之前親密。做兄弟，一輩子的兄弟。
    “你……還好吧？”
    “嗯。”
    “有什麼想吃的嗎？”
    “沒有。”
    “……”
    “……”
    相對無言了半晌，唐穆終於捺不住跳腳了。
    “你他媽能不能好好說話？裝個死人臉嚇唬誰呢？我告兒你，你要是再跟我不陰不陽陰陽怪氣的說話，看我怎麼收拾你！”
    宋禹終於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幽幽的，有些冷：“收拾？怎麼收拾？唐穆，別總把一些連自己都無法兌現的話放在嘴邊！”
    很明顯是意有所指。
    “你——”
    宋禹冷笑：“空口放炮，引火燒身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你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我不是。”
    “嗬，不是？那我倒是奇怪了，當初是誰先招惹誰的？招惹上了，害怕了，就縮進自己的龜殼裏。唐穆，你就那點出息。”
    “一事論一事，你能不能不要老這麼咄咄逼人？這樣有勁嗎？我他媽不喜歡男人，你要我怎麼辦？違心跟你在一塊，你覺得有意思嗎？”
    終於說出來了。直白，毫不遮掩開誠布公。唐穆鬆了口氣的同時，卻看到宋禹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半會他才麵色難堪的閉上眼，將頭撇到一邊，“我明白了。你走吧。”
    唐穆心裏一抽，有些不知所措：“那我們……”
    宋禹打斷他，“放心，我不會成為你的困擾。既然不是同路人，那就各走各的吧。你走吧，我累了。”
    唐穆神色恍惚的出了醫院。被冷風一吹，微微一凜，心是竟是說不出的難受。胸口像壓著一塊大石頭，怎麼呼吸都覺得負累。他捶了捶胸口，想著宋禹麵如死灰的表情，眼睛莫名的酸澀難忍。
    一周後宋禹出院，搬回了宿舍。蔡荃明囑咐了些注意事項就回去了。
    蔡荃明一走，兩人友好的假相破裂，宋禹直接把唐穆‘請’出了宿舍。
    唐穆氣得臉色發青，在門外發狠的踢門，卻也是無濟於事。
    沒幾日，學校就開學了。唐穆心安理得地恢複了以前的日子，神遊著去上課，在教授眼皮子底下開小差，開些是是非非的玩笑，和宿舍那幾口玩三國，被拉去和別院的女生聯誼。其中也相中幾個不錯的女生，但每但對方要求進一步交往時，心裏就會有種惶惶不安的情緒作崇。怕宋禹會多想，擔心他心裏不平衡，犯別扭。這些莫明其妙的困擾讓他根本不能好好的心平氣和的談一場戀愛。其實有時他也特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還要顧慮這些，宋禹都已經揚言對自己不會有想法並說好各走各路各自生活，他看開了，反倒是自己仿佛還陷在裏頭，抽不出身來。
    日子不算醉生夢死，但也自在悠閑。而在這期間，他跟宋禹宿舍那幾哥們混得極熟。不可否認，大多是出自唐穆的私心。宋禹要橋歸橋路歸路是他的事，唐穆卻沒法丟下他不管不顧不理不踩。郭小堯及507那幾哥們特不理解，說：“你倆小子搞什麼搞，一個老鼠躲貓，一個狗拿耗子。都是倆大老爺們，有你們這麼愛折騰的麼？婆媽也就算了，還一個比一個能裝B，你們倆就裝吧，撐死的了！”
    大夥都知根知底，況且唐穆大一報道當天就跑到507跟他們套近乎，一個一個地拜托他們關照宋禹。還時不時請他們去吃個飯唱個K什麼的，完全是一副為自己自家兒子開路鞠躬盡瘁的模樣。而宋禹這人待人客氣，獨來獨往，不愛湊熱鬧，不聊八卦，不講人是非，也不和人交心，自律的很。但隻要一聽到唐穆有什麼事，絕對的方寸大亂。507室那幾口那是百思不得其解，這麼要好的兩人怎麼就一夜之間成陌路了呢？而且擺明了是冰山撞雪山。
    但那畢竟是別人私事，他們也不好過問，在一起玩紙牌搭夥吃飯時偶爾提起，唐穆也是一笑帶過。
    五一快到了，有些社團趁著放假組織去旅遊。梁朵朵硬拽著唐穆報了名。隻是他沒料到，宋禹既然也是這次出遊的負責人之一。唐穆上車兩人撞了個正著，目光隻有短短的交接，擦肩而過。
    梁朵朵鬼頭鬼腦的跑上去搭訕，後來受不了冷待，摸摸鼻子跟回自家主人麵前鞍前馬後。唐穆見慣了她這小奴才樣，但有時仍接受無能，捏著梁朵朵的手臂將她扔到靠窗的座位。梁朵朵也不生氣，心滿意足的拖著自己的大包放在腿上，拉開拉鏈，裏麵全是琳琅滿目的零食。
    “上輩子你絕對是豬八戒轉世，除了吃，你會還幹啥？”
    “唐唐你不要瞧不起人！我還會做吃的。”
    “……”吃貨的腦內結構和正常人還真是相差十萬八千裏。
    梁同學從上車開始吃，邊吃邊說，一直吃到困，然後靠在唐穆肩上呼呼大睡。唐穆叫苦不迭，他當時就是豬油蒙了心才會答應她參加什麼郊遊。
    汽車在高速路上行駛，農田、房屋、樹林從窗外一一掠過。前座的兩人小聲的聊天兒，從字間行裏時不時能捕捉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宋禹如今在學會生嶄露頭角，混的風聲水起。他開始涉獵學會會事務，學校師兄兩邊討好，上至領導下至同學，都對他讚譽有加。其實這也是無可厚非的。那家夥從小到大最大的本事就是討大人歡心，端正的讓人找不出一點毛病來。
    隻是……
    唐穆抬眼看向前麵與蕭昊坐在一起低聲交談的那人，眉眼精致麵色從容，思考時總是給一種很專注的感覺。
    梁朵朵吧唧吧唧的喳嘴，不知道是夢到了紅燒獅子頭還是紅燒肉，連睡著了都是一臉讒相。唐穆不由輕笑，直接抓起搭在她身上的外套給她淌在嘴邊的那道口水。其實梁朵朵真的不錯，沒什麼心眼，人大大咧咧，口直心快，而且好帶養，帶得出去帶得回來。如果沒有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或許他們能走到一起也說不定。
    “……晚上弄一個篝火晚會，你覺得怎麼樣？宋禹？”蕭昊察覺旁邊的人在走神，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見唐穆垂眼看著幾乎要蹭到他懷裏的女生微笑。那笑容當真是好看，絕對的賞心悅目。就連一向眼木的蕭昊都不得不承認，唐穆的模樣算得上好看。隻是，某人要傷心了。
    蕭昊估計宋禹也沒多大心思跟他討論了，就將行程計劃合上，說：“你們說清楚了？”
    宋禹極快地回過神來，但神色仍是有些恍惚，“嗯？清楚了。”微微調了坐姿，“他說他不喜歡男人，不想違心的跟我在一起。”
    “嘖，可真直接。”蕭昊歎了口氣，是真的替他累：“真不懂你，何苦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從意識到喜歡他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他從小就喜歡和女孩兒親近，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隻會對女性有幻想。是我一廂情願認為自己或許在他眼裏會特殊點……原來，也不過如此。”然後跟個楞頭青似的把心剖開給他看。太過絕對和自負，被傷到也是活該。
    蕭昊拍拍他的肩，知道此時他說什麼他都未必聽得進去。對於感情，他自認也是一個半頭青，愛情顧問這活太過勞心勞力，他也沒那個天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