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五·如果覺得累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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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半路,忽的有個不曾相識的人在一旁的座位上登錄。
Rino又熱鬧起來,笑嘻嘻地抱住ID為【卅番夜想曲】的黑發少年。
“你可來了啊~~~小三三~”
從Rino的手臂中掙脫出來,少年麵無表情地起身坐到另一邊的座位上,冷冷撇給他一句“春天還沒到呢”。
“還是那麼冷淡啊,真讓人傷心啊。”故作憂鬱地擺了擺手,下一秒Rino又是一臉笑容,對著晴彥熱情介紹起少年來:“小三是我們祗園首屈一指的刺青師,以後你想搞個什麼裝飾的都可以找他,絕對沒問題的~”
“說了多少次別用那種叫法,你腦細胞已經死得沒剩幾個了?”瞪他一眼,少年換上微笑轉向晴彥,“初次見麵,我之前聽說過你的事,以後請多指教了。”
晴彥禮貌地點點頭示意。
“叫我小夜就可以了,我叫你晴可以嗎?”
“嗯。”晴彥受到感染般一同微笑起來。
舒了口氣,小夜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向後靠在椅背上,“啊啊,早知道來了還要趕路就該一開始讓人幫我把登陸點放到會場,真受罪啊。”
Rino毫不留情地敲了敲他的頭,“少抱怨了,你不懂什麼叫享受過程嗎?”
“也得看是什麼樣的啊,這種的,還是算了吧。”小夜歎了口氣,才撐著身體重新坐正,“你特意拉我來不隻是叫我來看風景吧?說吧,什麼事?”
狡黠一笑,Rino從提包中掏出張對半折起的白紙遞上前來。
接下紙,小夜當即在眼前攤開,隻見純白的紙麵上,赫然繪著條墨色的雙頭蛇,大片的漆黑鱗片閃爍著光澤,深紅色的雙瞳中映射出充斥著殺意的灼灼目光,吐出的鮮紅信子仿佛還在挑釁地顫動。
其逼真生動,令晴彥下意識倒吸一口冷氣。
小夜的表情卻沒什麼變化,平靜地合上畫,他反問道:“你該不是想搞個這種東西在身上吧?”
Rino果斷否定:“怎麼可能,我可是可愛至上主義。”
小夜的眼中透出困惑。
Rino詭譎一笑,指向一臉茫然的晴彥:“不是我,是他。”
“我?!”晴彥不由睜大眼睛。
俯下身子,Rino從馬車座位下拉出隻深紅色的木箱,解開搭扣,掀起箱蓋。
其正中端正擺著件絲綢製的大紅襦袢,提起衣料的一角,Rino將襦袢在兩人眼前展開。
大紅的底料上,遍布用金線繡成的精致花紋,右邊袖子上則是朵嬌豔盛放的曼珠沙華。
“做這個可不容易了,暫且不提這種事,這次的武鬥大會,難道你們隻覺得是單純比力氣的麼?”
“那還能比什麼。”
武鬥大會不比力氣,還能比美啊?
小夜冷冷撇他一眼。
“太膚淺了!”Rino故意加重了語氣,“光是贏了人家能怎麼樣?再怎麼強的家夥,要是一副土包子樣也不會有人喜歡搭理的,不趁機華麗點出出風頭,就可惜了這麼好的機會了。”
小夜作出一副毫無興趣的表情別過頭去。
晴彥被他抓住了雙手,隻得繼續聽他叨念下去。
“武力什麼的就是現在想要努力一把也來不及了,而且像我這樣的可是連出賽都被禁止的,要我全程旁觀還得給你們喊加油?別開玩笑了,既然沒辦法拿到優勝,起碼也不能被人遺忘!”
“……那個,”無視他的滿腔鬥誌,晴彥小聲問道:“你說你被禁止出賽,是怎麼回事?”
Rino頓時像挨了當頭一棒,蔫了下去。
短暫的沉寂後,小夜的聲音從一旁幽幽傳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要是他半途動起真格來,會場啊什麼的說不定都得被炸成平地了。”
“誒……?”晴彥一時無法理解話中的意義。
難道是說Rino太過強大了嗎。
Rino像是歎氣似的解釋道:“晴彥也知道吧,一般的戰場我都是不會參加的,而且也被會長分在特別對策組裏,不是說我太弱,隻不過我跟別人不太一樣,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輕易出手的。”
“……特別?”
多日的經曆,也讓晴彥對這個世界的職業分布大體了解得差不多了。光是幻術師一個職業,就有許多種分支,其餘還有騎士、盜賊、戰士等等許多職業,少說十幾種,卻沒有哪種是要特別留意的。
“你應該還沒聽說過吧,與鬼神立下契約,被稱作‘奠’的法術師。”
“……奠?”
與鬼神立下契約?
“以血與肉作為代價,換取至上的力量——這樣的存在,但是跟一般的血契法術師不一樣,奠在獲得無堅不摧的力量的同時,也會失去生命。簡單來說,就是誓與對方同歸於盡的究極自爆法術的使用者。”
“自爆?!”晴彥吃驚地合不攏嘴。
“所以說我平時都沒辦法隨便出手啦,就是戰場也很少會有那種雙方都山窮水盡的時候吧,我自己倒不怎麼在意死個一次兩次的,隻不過大家都不讓我上前線,每次都坐冷板凳的感覺可真不好受呢。”
小夜冷冷回他一句:“虧你還有臉說,你忘了上次……”
不待他說完,Rino就飛身上前止住他的話,“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大男人可不能為小事斤斤計較啊~”
瞪他一眼,小夜別過臉去。
Rino又轉回正題,一臉認真地將鮮豔的襦袢塞入晴彥懷中,“等到會場就來不及了,你現在就換好吧,刺青也是,有小三在絕對沒問題。”
“……”晴彥張了張嘴,沒出聲。
就算現在想製止Rino也是不可能了,身旁的小夜也明白這點,即使又被叫了奇怪的稱呼,他也不再反駁,隻安靜地皺皺眉頭表示不滿。
在Rino的生拉硬拽之下,不過轉眼,晴彥樸素的襯衫短褲就被丟在了一邊,Rino則準備周全地從箱底摸出了條純白兜襠布,三兩下替晴彥綁好,又叫他就這麼幾近全裸地趴在車座上。
“小三三~~~”Rino笑嘻嘻地向他示意。
輕歎一聲,小夜從背包中掏出刺青用的工具。
“你不覺得這光線太亮了點麼?”
窗外的明媚陽光透過琉璃色的車窗照入這方狹窄的空間中,對於一向喜歡暗處的小夜來說,並非他所理想的工作環境。
聽言,Rino拿起座位旁的一把墨綠紙傘,緩緩撐開,車廂內頓時暗了下來,仿佛現實已然遠去,不著邊際的黑暗鋪天蓋地卷來,唯有兩人之間亮著盞微弱的青燈,燈焰平靜地流動著,投射出溫和寧謐的光線。
趴在車座上的晴彥吃了一驚,再用手抓了抓座位上的軟墊,柔軟的觸感仍在,垂眼看去身下卻是一片黑暗。
對這改變很是中意,小夜的表情緩和了些。
“我開始做事了就不要多話,不然出了什麼差錯,我也沒有辦法。”
“是是,我會乖乖閉嘴的。”Rino這才安靜下來。
冰冷的針尖觸到肌膚的一瞬間,晴彥確實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是種說不上疼痛的微妙感覺,而慢慢習慣了那種觸感之後,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那麼隻黑蛇刺在身上,該是個什麼樣的光景呢。在現實裏晴彥是想都不敢想這種事的,沒想到現今能以這種方式體驗一次。
不知嵐看到了會怎麼說,不要生氣就好了。
嵐,也會為了大會而特意打扮一番嗎。
想著些不怎麼重要的事,不覺困意席卷而至,合上雙眼,晴彥的意識逐漸遠去。
聽到喚著自己名字的聲音,晴彥才重新睜開眼睛,一片斑駁的光線中,Rino的笑臉出現在視野中。
“我還耐心等著呢,你可睡了一覺了!”
“抱歉……”打著哈欠的話音聽起來並不是很有誠意,晴彥揉了揉眼睛,眼前又回到了熟悉的車廂內。
小夜正在旁平靜地收拾著工具,不時瞥他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審視著自己的作品。
意識到刺青已經結束,晴彥趕忙低眼看去,白皙的皮膚被染上了墨色,赤裸的胸口上盤踞著一隻蛇頭,而另一頭則以咬住左肩的姿勢繞過後頸。
遞給晴彥一麵精致的銅鏡,Rino不住讚歎道:“真不愧是小三三,可比畫都美上多少倍了。”
“那是當然的。”小夜又將視線轉回到晴彥身上,來來回回仔細凝視著。
透過銅鏡端詳著身上的雙頭蛇,晴彥心中生出種說不來的愉快。之前完全沒想到會是這麼華麗。
“這麼一來就算是會長都比不上你了。”Rino得意一笑,攤開襦袢披在晴彥身上。
雖沒想著要與誰比什麼,但晴彥並不討厭這樣的裝扮,也就聽之任之了。
隻穿入右邊繡有彼岸花枝的衣袖,左袖空下來搭在身邊,不那麼規整地係上金色的腰帶,露出刺有黑蛇的白皙胸口,再將一邊的頭發束起來插上花簪,配上些色彩鮮明的墜飾,豔麗之餘自有一股子不羈。
完工後,Rino更是樂得合不攏嘴。
“絕對是祗園迄今的最高傑作,啊哈哈哈我真是個天才啊!!”
默默凝視著晴彥,小夜表示無聲的讚同。
終於止住笑,Rino才想起來什麼似的,又從車座下拉出另一隻細窄的木箱。
打開,其中架著一柄弧度優美、色澤嫣紅的短刀。
“想著你好像也沒個什麼能看得過去的武器,就找了這東西給你,反正你也是要參賽的,就物盡其能吧。”
收下刀,晴彥將刀柄別在腰際。
無意中晴彥瞥到木製的柄上篆有【春海】二字。
就算是涉世未深的他,也聽說過的名刀之一。
晴彥心頭一暖。
Rino對自己的好,真不是一兩句話說得清的。雖說有時候他是惡趣味了點,但這細微處的關懷,令晴彥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轉過頭去,Rino看向窗外。
“快到了呢。”
起初斷斷續續傳來的人聲已逐漸喧囂了起來,順著Rino的視線向外看去,馬車已駛入一條寬闊的街道,遠處,道路盡頭是一處空曠的廣場,再其後,屹立著一座宏偉的競技場模樣的建築。
隨著車轍不斷前行,路兩旁人越來越多,馬車的速度也減了下來,臨近廣場,Rino喝令停下車,一行三人走下車來。
憑著晴彥跟Rino的裝扮,三人並未就這麼沒入人潮,而是在贏得一片讚歎聲之後,在眾人的注視下踏入廣場。
純白的石構廣場四周屹立著數根宏偉的圖騰柱,低頭,可見腳下所踩的塊塊石磚上也描繪著絕倫的花紋。
三人在廣場右側的一根石柱旁停下腳步。
Rino轉向小夜,“開幕式幾點開始來著?”
“四點。”
Rino又掏出他心愛的愛麗絲懷表確認了時間,還有大約半個小時。
不過多一會,廣場上的人漸漸多起來,似乎以正中的軸線為界,廣場左邊聚集著菲爾德的成員,右邊則盡是祗園的人。
多日不見的一葉依舊一襲宛若清風的白衣,晴朗的天色下,一葉左頰上的青蝶翩躚起舞。
“遠遠一瞧,真要認不出你了。”
溫和地注視著晴彥,一葉微微眯起了眼睛。
“是Rino……”剛想說是Rino替自己打扮成這樣的,回眼,Rino卻不知何時已站到了人群當中去,正與別人談著些什麼,將視線重新轉向一葉,晴彥羞赧地笑了笑。
“誰都沒關係,這不是挺好的麼,與你很相稱的打扮。”一葉以愛憐的口吻說道。
能得到一葉的誇獎,心中自是平添了幾分愉悅。晴彥正想著該怎麼回話,忽的一個身影閃現在兩人身邊,抬眼,是一身黑袍打扮的亂。
“你這打扮可太好認了。”亂的表情顯得有些複雜,“又是Rino的主意吧?”
晴彥點點頭。
歎了口氣,亂抱起手臂,“我就說怎麼一下午不見他人,前幾天還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忙著搞什麼,預感果然應驗了。”
見晴彥有些尷尬,一葉替他應聲道:“Rino的性格就是那樣,有什麼辦法,隻要結果好一切都好。”
“說的是,”亂換了種語氣,“晴彥你這回真跟會長有一比了。”
雖隻有一麵之緣,但會長——曖那驚為天人的美貌至今讓晴彥記憶猶新。
與那樣的人,怎麼可能相提並論……都是大家對我太寬容了。
晴彥心中不免這麼想。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情,一葉溫和地注視著他。
“別想那麼多,晴,你隻要做好自己就足夠了。”
回望他,從那堅定的眼神中獲得莫大的勇氣,晴彥認真地點點頭。
此時,廣場上忽然湧動起一股與剛才不同的波動,人聲更加喧囂,抬眼望去,所見之處已是人山人海。
輕輕牽起晴彥的手腕,一葉臉上浮現出一絲淺笑。
“要開始了。”
順著他的視線向廣場中央看去,一道七彩的光柱從人群之中升騰而起。
光柱直入雲霄,繽紛斑斕的光的碎片不斷剝落,飄灑在空氣之中,溢出陣陣芬芳。
四周的圖騰柱像是共鳴一般,頂上伸展出彩虹般的光帶,於正中的光柱處融彙。
色彩交融處,漸漸浮現出兩個人的身影。
其一,是身著胭脂紅正裝長袍的祗園的會長——曖。
另一位,則是ID為【路德維希·安久】、一身白色晚禮服打扮的菲爾德的會長。
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兩人的身影,晴彥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由安久簡要說明了有關比賽的注意事項後,曖才首次開口道:
“……請各位確認後在契約書上簽字。”
隨他一揮袖的動作,瞬時有無數純白的雪花在晴空中漫天飛舞、緩緩飄灑下來。
仔細一看,晴彥發覺那看似雪花的碎片其實就是曖所說的契約書。
飄至各人眼前後,契約書不再下墜,而是憑空停住,待眾人均簽名完畢,曖又是一揮袖,紙片又都全數向他聚集而去,最後在他手中整齊地落成一遝。
這時安久轉過身,接過曖手上的契約書,一道白光閃過,無數紙片瞬間化作光點,全然消散於空氣之中。
“那麼,契約達成,請各位好好享受。”
安久話音一落,他與曖兩人的身影隨即逝去,而七彩的光柱也瞬間崩落,化作點滴閃耀的碎片落入人群當中。
廣場上再度騷動起來。
喧囂的聲響如潮水般不斷衝擊著耳膜,隨著人群走動了幾步,再回神,已不見了一葉的身影,晴彥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想回身去找,卻無奈人群太過擁擠,正當晴彥猶豫著下一步該怎麼辦時,忽而有人叫住了他。
“晴。”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轉眼看去,一身西裝打扮的嵐正微笑著站在他身後。
“嵐……”晴彥安下心來。
“怎麼,跟會裏的人走散了?”
不過半天不見,卻覺得已好久不曾說過話,隻聽他一句音聲,心中就不可避免地躁動起來。
他的眼中,現在的自己是什麼樣的呢。
“嗯……”晴彥小聲應道。
“那就是說,礙事的人都不在咯?”
沒料到他會說這種話,晴彥一時怔住。
見狀,嵐的笑意更濃了。
“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麼表情嗎?”
“……什麼?”
回過神,晴彥拚命在腦中想象著自己現在的樣子。
不顧他的一臉困惑,嵐玩笑似的接著說道:“如果我說我現在就要掠走你的話,你會答應嗎?”
“誒?”
晴彥更摸不著頭腦了。
“那就是答應了。”擅自作出解釋,嵐拉起晴彥的手腕,穿過人流向廣場外的街道走去。
腦中混亂地思考著嵐剛剛的話,迎著人潮,晴彥勉強追上他。走了一會兒,兩人總算從人群中掙脫出來,拐入一條相對偏僻的小巷中。
嵐這才放慢腳步,與晴彥並肩前行。
“你這樣子,我真不想讓那麼多人看到。”嵐像是歎氣似的說了聲。
“什麼?”
“是那個LOLI控的主意吧,你這打扮。”
他口中的LOLI控想必就是指Rino了。
晴彥怯懦地望向他,“……不好嗎?”
“不是不好,”嵐顯得有點煩躁,“就是太好了……算了,沒什麼,我都沒想過我是個這麼心胸狹窄的人。”
“什麼?”晴彥不解地直直望著他。
揉了揉晴彥卷起的頭發,嵐的臉上重新出現了笑容,“那種事情都無所謂,如何,就這麼跟我一起。”
“不行嗎?”
“怎麼可能,我是說,如果你現在不走,就不要想我還會放手。”
那樣的話——
“那就不要放手不就好了!”
話一出口,晴彥就臉紅地無地自容了。
怎麼辦,好像說了很不得了的話。
不知道嵐聽到了要怎麼想,萬一因此變得討厭起自己來的話,那該怎麼辦才好。
眼中閃過一絲驚詫,隨即嵐溫和地眯起眼睛,將晴彥抱入懷中。
“既然你這麼說。”
心跳聲在耳畔響起,全身上下連同指尖都泛起股莫名的燥熱,微微顫抖著,晴彥回手抱住嵐的後背。
——真溫暖。
嵐。
嵐。
心中呼喚著他的名字,在人的體溫所帶來的溫暖中,晴彥淺淺合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