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之後，已經過了一個月左右。
     一如往常住在同一屋簷下，安心平穩的生活，除過兩人間的關係稍微有所改變。
     從“朋友”變成了“戀人。”
     要是放在兩年前，鬱言絕對不會想到有這種發展。戀愛是必要的，友情同樣很重要，尤其是自己已經下定決心要一輩子互相扶持的摯友。
     然而每每迎著清晨的陽光醒來，身旁依舊沉眠的身影，以及過於耀眼的麵孔，總令他產生幻覺一般的不真實感。
     ‘好像要幸福死了。’
     心中則是這麼輕喚的。
     這時，那人就會困頓地揉著雙眼醒來，笑嗬嗬地送上代替早安的一吻。
     “啊，今天輪到我做早飯。”
     盡力掩飾著強烈的心跳，他慌慌忙忙跳下床去，快步跑出房間。
     明軒隻是撐著額頭，頗有意味地看著他匆忙的背影，笑而不語。
     不過是關係有所改變，竟能見識到對方如此之多在過去不曾見過的表情，不由得心生愉悅，還會產生“真是賺到了”這樣的想法。
     不知對方是否也是這樣想著的呢。
     這句話隻在各自的心中回響，卻從未試圖傳達。
    
     期末考已然結束，麵對長達一個月的寒假，鬱言從不曾想過要離開這間小小的公寓。如果是平時，大概已經匆忙預定返鄉的車票了。不可思議的，跟明軒一同度過的每一天比臆想中的戀愛生活還要愉快，要不是母親打來了催促的電話，恐怕他真的會完全忘記還有過年回家團圓這一說。
     “小言？”
     聽到從電話那頭傳來的富有磁性的熟悉女聲，仿佛有什麼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深吸一口氣，鬱言點了點頭。
     “是我，媽。”
     “最近還好嗎？”
     正想接上回答，對方卻徑自說了下去。
     “今年過年比較早呢，準備什麼時候回來？”
     “……誒？”
     過年之類的，之前還不曾想過。
     按照以往步調的話，將是與明軒一同守夜才對。
     聽這邊半天沒了聲響，母親以稍為驚詫的聲音問道：
     “還是你自己有什麼計劃呢？那樣的話……”
     “沒、沒什麼，我隻是在想要訂哪時的車票，到時定下了再聯係。”
     倉皇打斷母親的猜想，鬱言匆忙答道。
     “嗯，那再聯絡。”
     “再見。”
     掛了電話，心中頓時亂作一團麻。
     既然母親都已經提醒過，就不能再作不知情狀了。長年在外地念書，與父母相會的日子本來就少之又少，若是一年一回的年夜都不能與他們團圓，也太過分了。
     可要回了家的話，明軒呢？
     最短也要分別十天左右，通電話也不是不行，但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不僅自己，他也該回家過年才行，隻是自己想著要在一起，總會招來對方的不悅的。與其成為那種狀況，果然還是——
     不知怔了多久，耳畔忽的聽聞一聲輕喚。
     “小言？”
     “啊、啊！”
     下意識轉過頭去，明軒稍稍皺眉的憂心神色映入眼簾。慌忙中，鬱言腳下一滑，以後仰的姿勢跌倒下去，恰撞在一旁的矮櫃上，霎時，後背傳來陣陣灼辣的疼痛。
     “真冒失。”
     明軒蹙起的眉眼中，更流露出些許不安。一把拎起鬱言的前領，順勢將他整個抱起來，放到客廳中央的沙發上。
     “什麼事讓你這麼慌張？”
     輕撫著蜷在一團的鬱言的後背，明軒溫柔的聲音由身旁傳來。
     “……沒、沒什麼。”
     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在想這種無關痛癢的事，一定會被認為太小心眼。難得能跟他走到這一步，自打出娘胎從沒有成功一次的戀情終於實現，使得鬱言神經緊繃到幾乎一觸即潰的程度。
     “是麼？”
     看出了鬱言不願啟齒的意圖，明軒也不再追問，轉而問道：
     “下午有個聚會，要去麼？”
     “聚會？”
     “嗯，同學叫的，說是今年最後一次了。”
     這麼一說，年末的氛圍果然越來越濃重了。
     “那我……”
     “說是叫了附近幾個學校好多人的，認識不認識的都有，你去我就去，要不就算了。”
     既然都這樣說了，雖然並不喜歡熱鬧的地方，想著自己不能成為對方的絆腳石，鬱言還是點點頭。
     “嗯，我去。幾點？”
     聽他這麼說，明軒瞬時綻出笑顏。
     “三點，車站前的飯店。”
     話音未落，又緊接一句：
     “不然我們現在就出去走走吧，你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書店。”
     過年也好回家也好，總之能在一起的時間裏，再想這些事就太過浪費了。
     這麼想著，鬱言這才重新打起精神。
    
     街道兩旁的店家早早掛出了新年特惠活動的標牌，穿梭來往的行人，匆忙的表情中更添一分喜悅，汽車喧囂的汽笛聲此起彼伏，人流卷起一個又一個的波浪不斷前行。
     這一切，都令鬱言感到不快。
     仿佛平日裏深藏洞穴的生物都探出頭來，平白多出了較以往幾倍的人數，實在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隨手選了幾本與學業或是興趣都毫無關係的偵探小說，擠進一旁的一間茶館中，還是排了長隊才等到座位。
     難得就座時，鬱言已露出了明顯的不悅表情。
     不知明軒是哪裏的興致，依舊笑眯眯的。
     “有什麼好高興的啊？”
     明明又擁擠又吵鬧，再好的心情也會被打攪的才對。百思不解，鬱言忍不住問他一句。
     沒想他毫不顧慮地答道：
     “因為是跟你在一起啊。”
     “什、什麼啊……”
     說出這種令人不好意思的話，明軒的表情卻絲毫不變，甚至笑得更加燦爛。
     ‘這家夥真是的……’
     默念一句，心跳卻不受控製般急速跳動，盡力將微紅的麵頰埋入書中，唯露出一雙眼，時不時悄悄地打量對方。
     相比他的羞澀，明軒則顯得大度得多，與服務員小姐談話時，不變的笑容與溫和的語氣都令人怦然心動。
     ‘什麼嘛，有必要對她那麼好麼……’
     對比自己隻對親近的人友好的性格，明軒則給人一種對誰都溫柔的印象。
     不得不承認，這也算是喜歡他的一個原因。隻是現在立場稍微轉變，就會稍微覺得不是滋味了。
     服務員小姐離開後，覺察到書頁之後鬱言飽含不滿的忿忿眼神，明軒笑著撓了撓他的頭發。
     “這麼容易就吃醋啦？”
     側身甩開明軒的手，鬱言又將書稍稍舉高，進一步縮進角落。
     許久，才悶聲道：
     “怎麼可能。”
     似乎這一句並不足以表達他此刻的心情，於是又加上一句。
     “我隻是在想怎麼茶上得這麼慢。”
     “那還真是可惜啊。”
     明軒一聲歎息接著一聲歎息。
     “下午的聚會該會有很多美女的哦？”
     “……”
     稍稍瞟他一眼，見他一副滿麵春風的模樣，深感自己似乎又敗下陣來，鬱言幹脆保持緘默。
     ‘要是把這家夥的玩笑當真，我有幾個心髒都不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