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話 暫聆漸至清明之聲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7386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男人走後不久,另有兩人被派來看守。
一旦察覺他們有所動靜,對這份工作毫無耐心的看守當即動手拳打腳踢,甚至連悄聲說話都不允許。房間中一片昏暗,無從得知時間的流逝,緊繃的身體漸漸因為一成不變的固定姿勢而酸痛不堪,困倦卻不能成眠,極致的疲憊感不時衝擊著神經,幹渴的喉嚨發不出聲音。
那家夥何時會回來。
源誌從未感到這般無力。
或許過了一兩天,也可能時間更長,那扇門再次開啟之時,男人重新出現在他們眼前。
帶著不變的自恃了得的張狂笑容。
“久等了~”
恨恨瞪他一眼,源誌輕蔑地哼了聲。
“別這麼冷淡嘛~這兩天是有點事走不開,一有時間我就立刻跑過來了啊~”男人歪著頭眯起眼睛,“由裏那邊也等不及了呢,怎麼,考慮好了嗎?”
“他不會答應的。”和泉冷冷的聲音響起。
眼中透出驚訝的神色,男人勾起個斜斜的笑容:“有個這麼為別人著想的‘朋友’真好啊~我也想要了呢?”
“隨你怎麼做。”
透過微弱的光線,源誌隱約可見他憔悴的麵容。
心頭一緊,他趕忙插話:“我知道了,我答應你,你先放了他。”
看都不看他一眼,男人頗有興致地鬆開領帶,徑自走到和泉眼前:“那件事過會再說,這邊可是更有趣呢~”
抬起他的下巴,男人細細端詳著他毫無表情的纖細容顏。
“這麼一看,還真是出乎意料的漂亮呢。”
斜眼瞟他,和泉隱忍不做聲。
“我越來越中意你了啊,怎麼辦?來做我的情夫看看?”
“你這混蛋——”怒上心頭,源誌下意識要向他衝去,卻苦於被縛,隻能拉動座椅發出吱吱的聲響。
回過頭,男人厲聲叱道:“我不是叫你閉嘴嗎!你最好給我安分一點!吵死了!”
源誌不服地回敬他:“你才是快點給我從他身邊滾開!”
冷眼瞪他,男人一個箭步上前,重拳打在他右頰上。
腦中回蕩起鈍聲的悶響,切實的劇痛加之幾天來的疲憊一湧而上,眼前甚至瞬間閃過幾道白光。
啐了口血,源誌勉強撐起潰散的身體。
“你就這點水準?”
“喲~還真有點骨氣?”說著,男人的拳頭接二連三落在他身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咬緊牙關以承受住衝擊,不時逸出的低聲嗚咽還是讓男人露出了促狹的笑容。
打到他失去知覺才終於住手,活動著手腕的筋骨,男人微笑麵向和泉:“怎麼,看到‘朋友’被打,連叫也不叫一聲嗎?”
“……這樣比較好。”
先是一怔,隨即他哈哈大笑:“你還真是夠有趣啊,我說認真的,要不要跟我?”
“那算什麼?”
“算什麼啊……戀愛?”邊擦拭手上的血漬,他拉過一張椅子與和泉麵對麵坐下。
思忖片刻,和泉麵露難色地反問:“為什麼?”
“說為什麼的話,當然是因為我愛上你了?”
“理由是?”
男人若有所思地撐起下巴,認真想了想:“還真是第一次被這麼問……愛什麼的,沒有理由很正常吧?”
“是嗎?”
“那你總該戀愛過吧?”他試著換一種說法。
“沒有。”和泉果斷搖頭。
這下連該驚訝還是該同情都不知道了,男人困擾地皺了皺眉:“要怎麼說明呢,所謂戀愛呢,有點像對人的特別好感,那種有點微妙的感覺,能想到嗎?”
和泉隻是直直凝視他。
“我果然不適合解釋這種事……啊蠢死了,為什麼我非得跟個少女似的啊?!做一次就知道了吧?!還是行動來的有說服力!”不耐煩地站起身,男人三下五除二解開捆縛和泉的粗繩。
被綁的地方殘存著青紫色的淤血痕跡,長時間不活動導致關節異常酸痛,突如其來的鬆懈感使得困意一湧而上,和泉勉強撐起眼皮,繼續與他的對話:“為什麼放開我?”
“好歹我剛剛才做了愛的表白,而且要做的話怎麼也不能把你綁起來吧,我又不是有特殊癖好。”男人一臉的無奈。
“要做嗎?”和泉瞄他一眼。
“不然我可沒辦法解釋下去。”
“但是,我累了。”
而且又渴又餓。
“……”沒想他出乎意料的逆來順受,男人頓時無言。
要是他極力掙紮奮力反抗,說不定還能多少激起自己的嗜虐心,放在當下的狀況,男人的興致打消了大半。
已經搞不清他到底是在撒嬌還是單純的孩子氣,總之不妥善處理不行。
一手環住和泉的腰,男人淺淺一笑:“那去我的房間——”
話音未落,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麵踹開。大開的門前,本莊及大和正分別手持鐵管球棒,虎視眈眈地掃視房中的情形。
下一秒,兩人身後閃出高永的身影,一看到和泉,就不顧一切地撲了上來。
“和~~~泉~~~”
被推開至一邊的男人詫異地望向這幅光景,隨即警覺地向門外看去。
單手拎起球棒,大和燦爛地笑著對他說明:“放心啦,外麵那些家夥現在都在睡覺啦~”
“什——”不待他出聲,本莊冷不防的一鐵管敲下去,隨即男人重重仰麵倒地。
“這麼一來就大功告成了。”露出勝利的微笑,本莊得意地拍了拍手。
門外又現出幾個人影。
“看來已經結束了啊~”揮舞著手中的木刀,敬司不滿地感慨了聲。
如月則匆忙上前替昏迷的源誌鬆了綁,輕聲喚醒他。
恢複意識的瞬間,源誌反射性魚躍而起,見和泉毫發無損才又癱了下去。
“前輩!拜托你振作一點啦!”
筋疲力竭的源誌幹脆將體重全部壓在如月身上:“好累……”
“前輩!”
見一行人從宅邸中平安歸來,由裏從庭院中的一輛車上跳下,飛奔至源誌眼前。
“啊!!!笨蛋大哥居然敢打傷你!”
“由裏……?”這又是什麼狀況。
一旁的本莊代為解釋道:“多虧她才能找到這裏。”
“哈……?”
事情的大致經過是,兩人失蹤後,覺察到不尋常的眾人開始四處尋找。不久與由裏接觸,好不容易讓她回心轉意,並借此知曉極有可能是由裏的大哥綁架了兩人。在她的指引下,才得以一路追來。
由裏決心就此放棄源誌,和泉在出版社方麵的事宜也已打點妥當。據說這還是本莊及大和勸了她整整兩天的成果。
總算解決了一件麻煩,連同源誌的告別會,如月特意在店裏辦了次盛大的慶功宴。送走了本莊大和,緊接著又是搬家又是找新工作,足足忙了半個多月。
其間由裏再未出現,本以為就此切斷了與她們一家人的孽緣,不料半月後的一天清早,源誌正要出門打工時,恰巧撞上前來拜訪的由裏的大哥。
“喲,牛郎。”
“喲什麼喲啊?!”腦中閃過那日的片段,源誌當即氣不打一處來。
優雅後退一步,他微笑著舉起手中的花束:“我可不是來見你的,能請你讓開嗎?”
“你找上原?!”
“我更喜歡叫他和泉。”不顧源誌的阻攔,他快步闖進玄關,四下環視後,徑直拉開一旁的房間拉門。
聽到動靜,埋頭看書的和泉抬起頭望向門口,剛好與他四目相對。
“你……”
“多日不見。”放下花束,男人大步上前。
見和泉不語,他又說道:“你可以叫我芳巳,之前因為一些雜事耽誤了行程,總算能騰出時間,我就立刻來見你了。”
緊隨在後的源誌一把推開他:“你自己在那邊一個人念念叨叨個什麼啊?!快點滾出我家!”
踉蹌幾步,站住腳的芳巳淡定整理好衣著,無視他繼而對和泉說:“我想過了很多,也許上一次我的態度顯得有些輕浮,所以這次我想認真的請求你,能成為我的人嗎?”
聽到最後一句話,還欲發作的源誌徹底怔在原地。
“抱歉,我沒有那種打算。”
輕聲回他一句,和泉繼續低頭看書。
“啊啊,真可惜。”早料到會有這種結果,芳巳一副理所當然的失望表情。
回過神來,源誌上前擋在和泉身前:“這樣你可以走了吧?!”
“剛才那件事隻是今天來這裏的目的之一,下麵的才要進入正題呢。”恢複狡黠的笑容,芳巳笑嘻嘻地從大衣中取出一隻檔案袋,“這個,你該不會說忘了吧?”
“那是——”下意識一步上前,卻被他輕易躲開。
覺察到不尋常的和泉再次抬起頭望向兩人。
“冷靜點冷靜點,不聽聽我的打算嗎?”芳巳愉快地吹了個口哨。
“事到如今你還想怎樣?!”
“其實呢,我是想,如果今天告白成功,就把這個當作私人藏品,不過呢,果然沒辦法啊~所以隻能還給你們了。”
“那你還不快點放下走人!”說著,源誌就欲一把奪下他手中的紙袋,芳巳則巧妙地轉了個圈,繞開他,側身靠在和泉身旁。
“怎麼說我也算是剛失戀的人,總該給我留下點美好的回憶才說的過去吧?”
與他視線相會,和泉冷冷反問:“你覺得怎麼才算‘美好的回憶’?”
“比如說,一個告別吻?”芳巳以開玩笑的口氣打趣道。
凝視他片刻,和泉放下書,一把拽起他的衣領拉向自己,同時湊上前去,溫柔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出人意料的行為使得芳巳和源誌雙雙愣住。
一吻完了,見他一副出神的表情,和泉又意猶未盡地輕舔他的嘴唇:“這樣夠了嗎?”
“……夠、夠了……”睜大眼睛後退一步,處在半受驚狀態下的芳巳禁不住玩味起剛剛的一幕。
再怎麼也想不到會由一向冷漠的他主動。
該說是不可思議,還是無法置信呢,越不理解他,就越想試著去理解。
這樣不就無限循環了嗎?
啊,果然還是想要他。
頗感遺憾地長歎一聲,恢複平靜的芳巳如約將紙袋交出。
收下檔案袋,和泉轉向源誌:“打工。”
快遲到了。
半天才反應過來,源誌匆匆拖起芳巳走出房間。
“剛才那個算是什麼啊……”本想質問他,卻沒什麼底氣。
有目共睹,那一吻怎麼看都是和泉主動的。
芳巳揶揄一笑:“這你應該問他才對吧,我就是想插手你們之間的事也是有心無力啊。”
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源誌一拳錘在他後背上:“沒別的事了吧,以後別讓我再看到你這家夥。”
“別這麼凶嘛,我算是欠你個人情,如果遇到什麼困難的話隨時可以聯絡我。”
那就回見。微笑著擺擺手,芳巳坐上停在街邊的一輛車急速離去。
遙望著消失在街道盡頭的車的背影,腦中又浮現出點滴片段。
“煩死了。”
源誌無意識嘟囔一聲。
開春,氣溫回暖。
瞥了眼窗外春意盎然的風景,轉過頭,眼前卻是一臉苦大仇深的天城。
“為什麼我們非得陪你喝悶酒啊……”一口氣喝幹罐中的啤酒,源誌又開了一罐。
難得的休假,本來是打算跟和泉一起去外麵走走的。結果一大早天城就擺著一副死相上門,說是跟男人分手了,心情憂鬱,來找他們借酒澆愁。
“囉嗦死了!”憤懣回他一句,天城又淚眼汪汪地趴在和泉肩上,“為什麼每次都不順利啊……老師,你說我到底哪裏不好?”
源誌不滿地插話:“照我說你去找個女人肯定就對你死心塌地了。”
“你想吵架嗎?!”
“樂意奉陪!”
摩拳擦掌的兩人間一觸即發。
無聲放下書,和泉抬眼望向源誌:“櫻城,我想吃奶油泡芙。”
“……”
“……”
頓時消了氣,源誌起身走進廚房,天城則繼續開始念念叨叨。
“我都有用心的啊……為什麼每次都堅持不到最後呢……”
“沒有那種事,你做得很好了。”環住他的肩膀,和泉輕聲安慰道。
側身躺在和泉腿上,天城撒嬌似的磨蹭著,緩緩合上雙眼:“還是老師最溫柔啊……”
用指尖梳理著他的發絲,和泉平靜地望向窗外。
淡藍色天空一望無際,鳥雀在抽出新枝的樹梢跳躍,樹下,映著斑斑點點的新綠。
明媚的陽光傳來陣陣暖意。
眯起眼睛,和泉重新翻開書頁。
邊算著烘烤時間,源誌伸了個懶腰,走出廚房。
“你那樣是對他太好了。”看到枕在和泉腿上沉沉入睡的天城,他沉下臉。
“有嗎?”
“啊啊,你不覺得就算了。”坐回暖桌中,他嫌麻煩地歎了聲:“大白天就開始睡啊。”
“要叫醒他嗎?”
根本不用費那種工夫,隻要你一站起來就絕對給他摔醒了。源誌在心中抱怨一句,嘴上說的卻是:“算了,他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其實是完全不能理解啊,跟個男人談什麼戀愛還落到被甩的地步,這種事情拿做茶餘飯後的笑話來講講就好,為此傷心到放著大好春光不顧,在朋友家裏枕著男人大腿睡覺,這種事怎麼想都無法理解啊。
果然同性戀的大腦構造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樣。
正在他暗自感歎時,和泉忽然反問一句:“戀愛,算是什麼?”
“啊,那種東西……很麻煩啊,沒辦法解釋吧。”畢竟這麼大的人了,就算忽然被問到戀愛的事,也隻覺得那算是世上理所當然的存在之一,卻說不出個具體的一二三。第一次戀愛是什麼時候,上次戀愛是在何時結束,下次戀愛該從哪裏開始,說實在的源誌從來沒考慮過這種事。
愛上了就是愛上了,不愛的話也沒辦法。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要付諸言語果然還是勉強了點。
若有所思點點頭,和泉低聲喃喃自語:“都這麼說呢……”
捕捉到他話語中的關鍵字,源誌下意識繃緊神經:“你還問過什麼人嗎?”
“芳巳,他說做一次的話就會知道了。”
在腦中搜索半天才勉強想起那正是由裏大哥的名字,源誌慌忙丟下手中的雜誌:“喂你該不會跟他——”
“但是我最近隻跟你做過,還是不知道。”和泉一本正經地說明道。
鬆了口氣,源誌困擾地抓抓頭發:“最近……嗎……”
就是說他以前跟別人做過,並且以後也不確定會跟誰做,可以這麼理解嗎?
這種心情算是什麼啊。
為什麼我非得一個人莫名煩躁啊。
把一切歸咎為季節的錯,源誌繼而擔心起另外的事:“你怎麼了嗎?”
要是他說一個人太寂寞了想找個情人的話,那源誌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謝天謝地,和泉換了個話題:“沒有,我隻是在想怎麼能讓他打起精神。”說著,以眼神示意“他”指天城。
“那種家夥放著一個人沒關係啦。”
“是嗎……”默默凝視著天城的睡顏,和泉的神情看來有些憂傷。
雖然從表麵看來不苟言笑,其實本質上是個溫柔的人啊。深諳這點,源誌輕聲安慰他:“放心,他一定能很快振作起來的。”
事實上天城真的在極短時間內重新振作,而源誌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將下個目標定在和泉身上。
在飯桌上聽到和泉問“我跟天城談戀愛的話會怎樣”,當時源誌就被米飯嗆得差點窒息。
總算止住咳嗽順好呼吸,源誌青著臉要求他重複一遍。結果確認了不是自己聽力出問題之後,源誌瞬時萌生出一種殺那編輯而後快的衝動。
“這是他跟你說的?”
“嗯,昨天他來的時候。”和泉一如既往的平靜。
“……你怎麼回答他?”
“我什麼都沒說。”
“那個沒節操的同性戀……”源誌憤憤握緊拳頭。
居然趁我不在對上原灌輸奇怪的觀念,有點眼色都能看出來他是絕對不會答應的,誰讓他是我的——
——誒?
上原……他是我的……什麼?
啊啊,我剛才想說什麼啊……?
不知不覺陷入泥沼般的思考回路中,源誌無力地趴倒在暖桌上。
和泉投來一個擔心的眼神:“你還好嗎?”
“沒事……那件事隨你決定吧。”
就算想讓他離天城越遠越好,但在發覺自己根本沒有那麼做的理由或是立場之後,源誌徹底沒了戰鬥的士氣。
不出三天,天城上門確認進度時,又與和泉談起同樣的事。
“老師,考慮好了嗎?”
下意識想征詢源誌的看法,而此刻他正在外打工,又不願再打擾到他,和泉隻得作罷:“……我不知道,我沒有做過這種事,也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要試試看嗎?”天城微笑著柔聲問道。
既然之前源誌說了“隨你決定”,那就是怎樣都好,不用放在心上的意思。
沉默良久,和泉點點頭:“嗯。”
心裏頓時樂開了花,天城一把將他攬入懷中。
“老師……以後可以叫你和泉嗎?”
抬眼望他,和泉輕輕頷首:“我要叫你一也嗎?”
或許是和泉平日看來太過冷淡的緣故,忽然能與他變得親近,天城感動得幾近熱淚盈眶:“樂意之至!!”
即使與他相擁,心中也並沒有哪裏產生變化。對於他突然興致高漲的原因,和泉無從理解。
戀愛,隻是這樣啊。
望向佇足在門縫後的哈娜,和泉默默感歎一聲。
不知為何就是覺得理所當然,即使和泉親口說出開始跟天城交往的話,源誌也未再受到太大的衝擊。
如果對方懇切請求的話,無論是誰,和泉都不會拒絕的吧。
這種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現在還想有個什麼用啊。
“那個,我想問你。”懷著不可名狀的心情,源誌還是勉強開了口。
和泉默然等他說下去。
“為什麼天城就可以呢,之前那個……芳巳不是也說過同樣的事嗎?”
該不會,其實你喜歡天城?
稍作思考,和泉淡淡答道:“因為芳巳他對你做過過分的事。”
發出“誒”的聲音,源誌不覺陷入沉默。
為什麼會跟我扯上關係?因為天城沒有對我動手就可以接受身為男人的他嗎,這算是哪門子的邏輯。
見他不語,和泉補上一句:“但是天城的話,你說‘隨你決定’。”
停——
怎麼看來看去判斷標準都是根據我來的啊,找男人還是找女人都是你的事不是嗎,為什麼打過我的男人就不行,我自暴自棄說一句你隨便你就能接受?
要跟誰在一起這根本是你自己的事吧,為什麼你不能再認真點自己想想呢?!
隻覺一股無名火熊熊燒起,源誌拍案而起,撇下一句“你的事我不會再幹涉了”,轉身就走。
眼看他斷然離去,和泉詫異地怔住,又悵然若失地垂下眼睛,纖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陰影。
“我,哪裏做錯了啊。”
事後消了火氣,意識到一衝動就說得過分了,源誌又陷入抱頭悔恨的境地。
明明不是想對他發火的,明明是想告訴他要對自己再認真一點才行,為什麼偏要選這種過激的方式啊?而且這樣他也根本不能理解自己的真意啊?
見和泉的態度與往常無異後,源誌總算能安心一點。
“抱歉,之前我不是那個意思。”總之先道歉再說。
和泉卻像在顧慮什麼似的,根本不正眼看他:“是哦。”
“……你能聽說我嗎?”一陣莫名急躁湧上心頭,源誌用力抓住他的肩膀,迫使他看向自己。
“……”困擾地瞥他一眼,和泉又扭頭望向一邊。
察覺到自己的行為有所不當,源誌趕忙手足無措地放開他,磕磕巴巴地試圖說明:“我並不是想對你發火,隻是覺得……你認真考慮一下自己的事會比較好……自己的心情,不是隻有自己才能明白嗎?”
“我知道了。”
思忖片刻,和泉追加一句:“櫻城,晚上我想吃火鍋。”
忽然聽到這話不免脫力,不過也說明他心情轉好,就不要計較那麼多有的沒的了。
要是他有聽進去就好了。
此後和泉與天城開始了自然而然的交往。
由於他不怎麼出門的緣故,天城主動通勤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若是知曉其中的緣由,一般都應該盡量避開才對,源誌卻想法設法不讓兩人獨處,於是總會變成三人共聚的狀況。
沒持續多久,天城就忍不住了。
“你到底想怎樣?”
具體的原因是沒有,隻是一想到這家夥跟和泉在一起就覺得不爽。
一時想不到好的借口,源誌隨便編了句回他:“想怎樣的人是你吧?我才不能眼睜睜看著上原誤入歧途。”
“別說的好像同性戀是邪魔外道似的!我們是認真的!”天城憤然怒視他。
作出一副隨你的無奈表情,源誌擺擺手:“你想怎麼樣我才不管。”
“那你就少來當電燈泡!”
“啊啊,這裏是我家,我不在這難道你想趕我去睡公園?”
怔了一怔,天城一言不發輕嘖了聲。
盡管自認對和泉的心意至真至誠,但和泉對他的態度一如往常,起初天城還稍有煩惱,但一想到自己是和泉的第一個戀人,出於熱戀男子的熱情,他反而燃起鬥誌。
實際上和泉連慢熱的類型都算不上,單是試圖融解他與堅冰無異的外殼就使他精疲力竭。習慣了成人式戀愛模式,麵對和泉就簡直像是在跟個小孩子玩捉迷藏。之前隻作為他的責任編輯,天城確實欣賞他的才華與作風,麵對他的冷漠性格也權當作是副產品一並接受。一旦真的與他親近,才體味的到兩人間咫尺天涯的距離感。
天城唯一能確定的,隻有他時隱時現的溫柔。
與上個戀人分手,更準確來說,是被交往了三年的戀人甩了的時候,過大的打擊差點就讓他一蹶不振。
盡管那天醉得一塌糊塗,他依然清楚記得和泉的體溫。
平靜而溫和如水,宛若春風。
察覺到自己的依賴心,他明白新的戀愛開始了。
“老師,能與我交往嗎?”
凝視著他的和泉,不知在想什麼,一言不發。
“不用現在就回答,請務必認真考慮一下,我,愛上老師了。”
想要獨占他的安靜。
想要獨占他的溫柔。
所謂愛,不定時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