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彥將一杯茶水放到喬伊麵前，彎著腰看了他一眼，“你真打算走了？我以為你會認為留在這裏是個不錯的選擇。”
    喬伊無所謂的聳肩，英俊的麵容上盡是滿不在乎，“我留在這裏幹什麼呢，沒什麼留戀的，還是回老地方呆著吧。”挑了挑眉，瞄向對麵的沙發，“坐啊，不要一直站著，在你家還這麼拘束。”
    “可你前兩天還和我說有一家咖啡店要盤租，你打算接手的。”
    喬伊鬆了鬆脖子裏的領帶，一手搭在沙發背上，愜意的交疊起腿，“不了，我改變心意了。”他朝容彥笑了笑，“況且你也全好了，我留下也沒什麼用處，我回去做老本行。”
    “別這麼講。”容彥斂下眉眼，低聲說。
    喬伊笑得有些得意，“難不成你要留我長住？”
    容彥沒說話。
    “SORRY，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你要是留在這裏，住我這兒完全可以，恰好和我作伴。”容彥微笑了下。
    喬伊看燈光下的他，屋裏開著暖氣，洗完澡了仍舊穿了一身灰色的棉布襯衫，紐扣一直扣到最上邊，下邊是一條黑色的卡其褲，一絲不苟的打扮，可總覺包裹得這樣嚴實的他內裏卻脆弱的可怕，清瘦的身材和微泛青白色的手麵，還有一雙古井般的眼眸。
    歎了口氣，他說，“這都過去一個多月了，阿列克斯也盡力了，你不要怪他，畢竟他的心情也和你一樣糟糕，隊伍裏痛失一員猛將不說，還少了一個弟弟……”
    “我知道，你別說了。”容彥急急的打算他，隨即頓了頓，“我沒怪他，我怪他幹什麼。”似是自言自語。
    喬伊嗅了嗅從書房那裏飄來的檀香味，“你點香了？原來已經這麼遲啦，我晚上等的電視不曉得結束沒有。”說著就去夠茶幾上的遙控器。
    “你說他當初為什麼要救我呢？”容彥輕聲說道，“我寧願他當初沒救我，也好過現在。”
    喬伊剛觸到遙控器的手就握成了拳，緩緩收了回來。
    他想說，生死本常態，沒必要過於執著，虧你還是學佛的，不能強求的道理不懂嗎？又或者是許遲的命數到了，可能就該這個時候走，要看淡。可看看容彥的表情，他一句重話都不敢說。
    早上容彥發燒，糊裏糊塗的睡在床上不曉得醒，一腦門的汗，喬伊不知道狀況，正打算收拾收拾出門，聽到門外叮鈴咚隆的按門鈴聲，從貓眼裏看了看門外，發現是個滿臉著急之色的男人，疑惑之下開了門，然後便是金寧與他的麵麵相覷。
    金寧回頭看了下門牌，自言自語說，“沒走錯啊……”
    外國人喬伊用標準的中文說，“你找容彥？”
    金寧下意識的罵了句，“靠，又換了一個？”
    喬伊總算是明白狀況了，“我是容彥對象的朋友，他對象出……出遠門了，拜托我照顧他。”
    金寧沒發現他語氣的低沉壓抑，隻舒了口氣，伸出手來，“你好，我是他事務所的合夥人金寧KING，請問容彥人呢？”
    “喬伊。”他努努嘴，“大概是沒起床呢。”
    “那我去看看他，你上班去吧。”
    喬伊還是不放心，跟著他去敲容彥臥室裏的門，結果半天沒人應，金寧這才著急了，“我早上找他有事，打了N個電話一個沒接，真在裏邊睡覺？”扭頭問他。
    喬伊直接扭開了把手。
    容彥正痛苦的躺在床上，燒得滿麵通紅，臉上卻全是淚水。
    他做夢都在哭。
    容彥的說話聲打斷了他的回憶，“我休息了一整天了，想出去轉轉，你要一起嗎？”
    喬伊一口飲盡桌上的茶水，“可以啊，一起好了。”率先起身，從掛衣架上拎起了容彥的外套，遞給他，“你剛退燒，多穿一點，別凍著了。”
    從電梯裏出來的時候喬伊問他，“要去便利店買包煙嗎？我煙癮犯了，身上沒了。”順著容彥的眼光看去，是一輛停在樹下的車，一溜的吉利數字，到是挺好記的，能讓他這麼蹙著眉的大概也不是什麼關係好的朋友，喬伊這麼想著就朝那輛車走了過去，敲了兩下車窗，車窗緩緩降下，露出秦念那張英氣勃勃的臉。
    喬伊吃了一驚。
    他知道對方是誰了，無奈地直起身，“我以為是找我的呢。”側了下肩膀露出身後的容彥來。
    “這麼晚你怎麼來了？”他問。
    秦念隻說了兩個字，“上車。”
    “我想出去散散步，今天就不和你出去了。”扭頭看身邊的喬伊，他正百無聊賴的碾著地上的小石子。
    “上車。”他緩慢的重複了一遍，眼睛直直的盯著他。
    容彥垂下眼來，咬住唇沒說話，半晌，他對喬伊說，“便利店你很熟悉了，就不陪你去了，買完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喬伊點了點頭，“注意安全。”說罷瞄了車內的秦念一眼，秦念看也沒看他。
    看著快速消失在眼前的車，喬伊歎了口氣，他不得不承認，容彥是個命運坎坷的男人，即使如今兩重人格合二為一，他也沒過到幸福日子，交叉在他生命中的重要人物似乎總是一些過客，快速的來，又快速的走，甚至連許遲也是，當然，還有剛才那個冷著臉沒幾句話的男人。
    他還記得許遲私下裏和他說過，容彥是會唱戲的，並且還很專業，至少以他這半個外國人的眼光來看身段、唱腔、眼神麵麵俱到，可惜自己卻始終無緣得見，他所認識的容彥就是一個整日埋首工作，閑暇燒香拜佛的脆弱男人。幸好一切都快結束了，又或者是新的開始。
    自從宣布和秦念絕交，他自覺秦念淡出了他的生活。他不知道自己會為他自殺，不知道自己人格分裂，不知道自己愛上許遲，也不知道許遲死亡，不知道自己的人格分裂症痊愈。彼此的交集仿佛隻剩下了偶爾被濃墨重彩點綴的幼時記憶。容彥的初衷不是這樣的，可走著走著就成了這樣，或許雙方都有原因。
    “去什麼地方？”窗外的燈光連城一條條彩線，瞬間消失在眼前，容彥不輕不重的問。
    秦念嗤笑道，“去我家的路你都不認識了。”
    容彥頓了下，“你開的太快了，我看不清。”
    “是你忘了太多東西而已！”
    “你有什麼話就說好了，天這麼遲就不用特地開到你家去。”
    “你在害怕什麼？”秦念冷笑道，點點頭，“也對，我在你家樓下等了將近一個月，可你到今天才發現。你早把我忘到腦後去了吧？”
    “對不起，最近事情比較多……”他還想再說，卻被秦念猛地打斷，“夠了！我不想聽你解釋！”
    “這就不說話了？”他諷道。
    “我無話可說了。”容彥靜靜的說。
    秦念被他一噎，怒火更勝，風馳電掣的將車開到樓下，幾乎是拖拽著他上了樓，一打開門就將他扔了進去。
    容彥燒剛退，被他這麼一甩，腦袋一陣眩暈，幾乎站立不住，趕緊扶住了立櫃才穩住自己。
    秦念質問道，“被你那個外國男友甩了？我在你家樓下等了那麼久，他一次也沒出現！”
    容彥深吸一口氣，“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我想說你被甩了！他不會再出現了！你為什麼不看看我？！”他用力拍著心口，“我一直在等你回頭！”
    容彥抬頭朝他笑了下，“他是再也不會出現了，他怎麼還會出現呢？”
    秦念見他眼裏閃著淚光，心裏一陣疑惑，想伸手去扶他卻被容彥輕輕擺開了，聽見他顫著聲說，“我日日夜夜都盼他出現，哪怕一秒鍾都好，可是他死了呀，怎麼還會出現呢？”
    秦念身子一晃，輕聲問，“什麼？”
    “你不是問為什麼你在樓下等了快一個月也沒見到他嘛，我告訴你，他一個月前就死了，死在沙特的沙漠裏，再也沒有回來。”他哽咽著問，“你還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說給你聽。”
    “你……”
    “我在被他救回來之後就變成了雙重人格，一開始和你相處的那個叫容年，是弟弟，也是他和你和好，並且也勸我和你和好，可你每次衝我發火時，聽到你無數怨氣的人始終都是我，是我容彥，小曲兒！你懂不懂？”他看著眼前目瞪口呆的人，繼續說到，“或許你認為自己愛上我了，可你真的知道自己愛的是誰嗎？你愛的根本不是我……是容年。”
    秦念從未想過這樣戲劇性的情節會發生在他身上，衝過來要抱住他，卻被容彥擋開了，“你不必這樣，別自己騙自己了，你對我沒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