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送鍾滅國(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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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進密林中的智氏士卒個個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東西南北,不知道禍福吉凶,正貓腰尋覓著回去的路,忽然團團箭雨流星一般從樹林縫隙間撲來,幾輪射擊之後,射手又忽然消失,智氏士卒正驚惶不已,夙繇的刀斧手又在雷鳴般的喊殺聲中衝出,雙方廝殺一處。智氏步卒所用兵器均為戈矛槍戟等長兵,而夙繇所用的均是刀斧等短兵,智氏在樹林中轉身尚且是問題,哪裏敵得過夙繇的靈活機動?那平時專殺豺狼虎豹的刀斧今日砍在智氏士卒的身上,顯得異常鋒利,智氏士卒血肉橫飛,慘不忍睹……夙繇的弓箭手紛紛從兩翼迂回到山坡邊緣,一千人齊聚,向山穀中留守的智氏主力猛烈射擊,不幾輪便將他們射得魂飛魄散,士氣盡失,將領也被夙繇神射手一箭射中眼睛,穿透腦袋,一個仰八叉貼在地上嗚呼了,留守的士卒見主將戰死,紛紛潰散。夙繇俘虜智氏士卒千餘。
    智氏潰散者隻剩不及五百,退回軍營,見到智瑤,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將事情說明白,智瑤聽了勃然大怒:“夙繇蕞爾小邦,如何就能破我五千精銳?!可見是你們征戰不利!如此無用留著無益!拉出去砍了!”
    潰散者聽了惶恐不已,紛紛跪地求饒,智開忙道:“此時正是用人的時候,將他們殺了反倒對我們不利,再者,他們已經深入山林之中,了解地形,對戰事更加有利。”智瑤聽此,方才作罷,從新計議征伐之事,可到底心中氣憤難平。
    智氏召集將領士卒齊聚帳中,商討計策,軍中有智氏得力幹將謀臣八名,都到席了,隻有趙氏的郵無正沒來,智瑤心中更加不悅。
    眾人七嘴八舌爭論不休,正沒個頭緒,忽然郵無正闖進來,環視眾人,冷冷一笑,道:“還未想出對策麼?”
    眾人都不悅,不滿地望著他。郵無正見眾人矚目,便更加得意,緩緩道:“這有何難!”
    原來這郵無正是一等愛出風頭、炫才耀能之人,他與尹鐸、董安於那些人大不相同,那些人仕於卿家,都有個“忠”字在心裏頭,而郵無正隻是為了讓世人知道他的才能,所以他在趙氏落得個不愛錢財的名聲,他在趙勿恤手下,一味如此,如今見智氏這樣強盛,竟沒個厲害的人物,這種心思越加強盛了,於是便搜腸刮肚想出一計,欲要將自己名聲在智氏族中傳揚開來。
    智開起身道:“郵大夫請坐。”
    郵無正道:“區區小計,何用落座?”然後道:“我已經聽聞,夙繇國君好大喜功,不足為慮;智氏大敗,夙繇俘虜我方士卒千餘,暫可假裝懼怕,求敵人將俘虜放回,敵人必不會白白釋放人質,所以就鑄造一口大鍾,送給夙繇,權作和談之意。”
    眾人不明所以。郵無正接著道:“大鍾是歌功頌德之禮器,沒有國君不喜歡的!”隨後這郵無正便把計策略略說了一遍,智瑤大笑道:“毒啊!”智開卻不無擔憂,心道這夙瑤國人並非癡愚,難說會上當呢!
    智瑤大笑:“郵大夫遲生一計,又花費我許多墳塋地!”
    郵無正一笑道:“那就征用夙繇國的土地吧!”
    智瑤便派郵無正出使夙繇國,假意迫切想索回被俘虜的千餘士卒。當郵無正爬山涉水來到夙繇王城,來至朝堂之上時,夙繇國君的自負膨脹到了極點,這本也無可厚非,畢竟在過去的一百多年中,夙繇深受華夏和夷狄強族的壓迫,畢竟這代國君即位以來還未能取得一次征戰的勝利,畢竟這次被他們打敗、要奉上貢品的是中原最強國中最強大的家族……
    夙繇國君斜著眼睛,撒一眼郵無正,見來人其貌不揚,身材矮小,黃須黑皮,便懶洋洋道:“寡人常聽人說,赤縣神州物華天寶、人傑地靈,都是美人,何故大夫你長成這個樣子啊?”
    聽夙繇國君這麼說,重臣都忍不住“嗤嗤”笑。
    郵無正麵不改色,恭恭敬敬道:“年幼之時,我久居夷狄之地,沾染夷狄之氣,難免麵貌醜陋,實屬無奈,乞望國君見諒!”
    夙繇國君一愣,見自己給別人的羞辱就這麼輕輕地一彈就回來了,十分氣憤,可畢竟不是口舌伶俐的人,嘴巴高麗人似的張了半天卻什麼也說不出。肥匡見國君自取其辱,自己臉上也跟著掛不住,又見郵無正目光銳利,神情自若,便不敢小覷,卻也不卑不亢道:“貴使可是來和談的?”
    郵無正道:“我晉國戰敗,我心有不甘,無奈智氏首領無能,加之國中有亂,不敢再戰,故派我來求和。”
    肥匡笑道:“貴使可知道我夙繇國的厲害了?”
    郵無正一臉的不甘心,道:“如今方知。”
    夙繇國君著急和談的條件,問:“和談的條件如何啊?”
    郵無正道:“晉國給貴國兩千金,生口五百。”
    聽到這,夙繇文物紛紛議論起來,這個說不少,那個說太少,眾口不一。再說這夙繇國君先是聽說有兩千金,已是興奮得不得了,後又聽說有生口五百,又是喜上加喜,滿心想肥匡快點答應,但見肥匡一直緘口不言,便轉念一想:“這老肥拖著不答應,自然是要再敲詐一筆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隻是老肥啊,你也太貪心了些!”隨即開口道:“這使者,你們給的也未免少了點吧!”
    郵無正故意麵露難色,思考再三,道:“既然這樣……為保我晉國疆土,我隻好回去稟明晉侯,夙瑤國人好聞宏音,不如為夙繇國君鑄一口大鍾,以歌夙繇國君雄武,以頌夙繇將士英勇!聊表寸心!”
    “哈哈!如此甚好!”夙繇國君聽後大喜,“你說的是大鍾!要是太小了我可不願意!”
    郵無正躬身道:“豈敢。”心中卻是冷冷地笑。
    夙繇文武眾臣一聽晉國這大國強邦要給夙繇供奉禮器,一時高興得無以複加,“我夙繇也有揚眉吐氣的時日了!”“看那中山國還敢小覷我夙繇?”有著這些心思,眾人就對晉國少了八分猜疑,可惟獨相邦肥匡心中疑疑惑惑:“這晉國如何會輕易屈尊降貴給我夙繇?必然是有比麵子還重要的東西可圖!”想要覲見國君,無奈國君早給那郵無正賜了座,二人正聊得火熱,說不盡那些中原風土人情,道不完這些夷狄人情風土。肥匡隻好強硬打斷二人對話,湊到國君耳邊輕聲道:“國君,隻怕其中有詐!”國君聽了大為不悅,憤然道:“肥相邦!什麼話?其中有詐?寡人不如你熟讀兵書、老謀深算!你倒說說,這晉國又使的何計啊?”肥匡這時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看一眼郵無正,見郵無正垂著眼皮,正色不是正色,笑臉不是笑臉,越加下不來台,“這個……老臣也不知啊……”夙繇國君一笑:“既然這樣,肥相邦還是不要多話了!夙繇和晉國永結同盟,難道不好麼!”說罷又與郵無正風土人情人情風土去了。肥匡再看群臣,竟也有對自己不滿之色,又急又氣,可又大無奈,隻好站立一旁,一言不發,心中鬱結著一股怨氣。
    談話間,夙繇國君便拿出山中野味,熱情招待郵無正,宴後這郵無正便留下兩千金,許諾兩月後將五百生口和大鍾一並送至夙繇國都。夙繇國君大喜。而後郵無正歸國,夙瑤國君十裏相送,竟有惜別之意,又恨不能郵無正立刻回到晉國,趕製大鍾。
    郵無正回到智氏大營,告知智瑤夙瑤國君已經進了圈套,智瑤高興,讚郵無正道:“郵大夫智謀無雙,在趙氏手中可是委屈了!”郵無正得意地一笑,便認為智瑤其人雖飛揚跋扈,目光卻銳利於趙勿恤。
    當下智瑤便命撤軍,回到晉國,召集最好的工匠鑄造大鍾,不到一個月,大鍾造就。此鍾為青銅所治,上麵浮雕夙瑤國最尊崇的青羊圖騰,高一丈,口徑恰好是晉國戰車的兩軌之寬,如此一來,智氏之用心昭然若揭,可夙瑤國君派來查看大鍾進度的使者見了如此大鍾,欣喜若狂,絲毫未察覺敵人的險惡用心,還詩興大發,即興創作國風一首,扯開大嗓門兒朗誦道:
    大鍾大鍾,
    聵耳洪聲!
    百裏鳥飛,
    千裏獸驚。
    何處大鍾?
    夙瑤國中!
    這使者回到夙瑤國君那裏,告知如此,夙瑤國君的虛榮心愈加膨脹得像是受了驚的河豚魚,滑稽可笑,此時他恨不能馬上一見那亙古未有的大鍾。
    智氏將鍾鑄造好之後,便來到進入夙瑤的山穀前,停下了,為什麼?很簡單,因為山穀中的小道不但崎嶇而且窄小,運鍾的車子根本不能通行,智氏隻好先讓夙瑤人把那五百生口帶進夙瑤國都中,暫停運輸,這可急壞了夙瑤國君,連一日三餐都馬虎了,急忙派夙瑤國中所有善於修路的能工巧匠給大鍾修路開道,肥匡苦勸,怎奈此時的夙瑤國君已經不把肥放到眼裏,一意孤行。肥匡歎氣度日,忽一日帶領族中老少逃離夙瑤,另擇明主去了。
    這夙瑤國修路自有妙方:先用熊熊烈火給山石加熱,待燒紅時便以冷水澆灌,燒熱的石頭驟然降溫便炸裂開來,如此大石頭便成了碎石屑,加之動用人數眾多,數千工匠動手,不出一月,竟在太行山中開出一條數十裏長的寬闊大道,道寬恰好是晉國戰車的兩軌,直通夙瑤國都,隻可惜夙瑤國君生不逢時,若是在如今“要想富先修路”的號召下有此行動,是模範幹部無疑。
    之後的事情就簡單多了,那一日,就在夙瑤國君拉長脖子張望之時,忽見大道上沙塵滾滾,眾人齊聲讚歎:“好個儀仗!”可笑容還未散去,便發現事有蹊蹺,那沙塵中似乎彌漫出騰騰殺氣,直逼他們而來,黃沙快要卷到跟前時,忽聽身後城中喊殺震天,原來那五百生口和一千待交還的俘虜忽然手持兵刃豺狼撲食一般衝殺過來,個個嚇得魂飛魄散,戰車上射手的箭支早已經劈裏啪啦紮了一城牆,中箭者紛紛倒地。夙瑤軍民大亂。
    智氏大軍突如其來,裏應外合,前後夾擊,城中一千智氏士卒反而占據城牆拒夙瑤國君於門外,致使夙瑤不戰而敗。夙瑤國君被俘。智氏大軍攻下了夙瑤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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