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早晨透著點點微光，灑在房裏，淩逸哲還在門外修習劍法，即使很少看見他用劍，但是他總是練劍最勤快的那個。那種略帶認真又散滿隨性的表情，自己那時候常常會坐上一個時辰來自己觀賞。
    隻有那個時候的淩逸哲才會露出在溫和之下的豪放，尤其是他深埋在血液裏的蠻族血統和狂妄也是少不了的。
    隻是自己似乎想不起來很多，像是為什麼自己會在離芸家莊千裏之外的龍連山修習，更是自己已經不記得怎麼回家了。沒心沒肺的自己就算是真的忽然想起來，也是會將這些東西在和淩逸哲打上一回之後就忘記了呢。
    自己是誰？
    那是一個一直都沒有辦法讓自己真正麵對的問題，尤其是這件事情是最信賴的他隱瞞自己的。總是在心裏徘徊的想法瞬間就會遏製住自己的思緒枷鎖‘逸哲是對的，他不會錯。’他的每一件事情都處理的穩穩當當，像是沒有什麼大問題這男的可以難住眼前人的一樣。
    可是那一次驚心動魄的戰役之後，自己內心潛藏的一種渴望終於看見了真的事實。
    她已經死了，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死了，和自己的家人一起死在一場屠殺當中。沒有人會來救他們，一刀刀像是要劃開自己心髒的刀光劍影在交錯。
    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芸伊瑤都有點記不清楚了。
    那個時候才五歲大的芸伊瑤就是一個美人胚子，而真的帥氣的那個少年，比自己打了三歲的淩逸哲卻是一個實在不招人待見的孩子。
    不是淩逸哲真的很頑皮，上房揭瓦讓人頭疼。而是那個孩子母親是個外族人，在封建的村落裏，那些人一直都是用不一樣的眼光去打量那個比自己不知道懂事多少倍的孩子。他很漂亮，其實並不秀氣的容貌卻讓人有一種溫柔的感覺，他似乎比自己知道的多，每一次偷偷和他去三姨家偷柿子的時候，他靈巧的鑽上樹，拿了一隻大大的紅柿子遞給自己。但是他卻沒有吃。
    那時候天真的自己卻是問他為什麼沒有摘自己的那一份。
    那個小小的少年卻是露出一個微笑：“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自己生活可不能靠偷的，但是是你的願望定是要滿足的。”
    直到現在才明白他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那時候他就是一個小大人。
    他與母親過的其實很辛苦，自家的男人為了賺錢而離開了沒有發展前景的芸家莊。離開男人的女人和孩子真的很不好過活，尤其是一向自強美貌的母親倒是真的讓他們那些毒舌頭有機可趁。
    母親很堅強，撐起了一個幾乎要垮掉的家，那個男人也是出去了整整五年也沒有回來。才八歲大的淩逸哲已經開始幫自己的母親工作了。
    腳丫子踩在濕漉漉的泥巴裏，而芸伊瑤也會看看那個少年在工作的時候的樣子。
    隻是美好的時光在自己十歲那年就戛然而止，短短的五年時光其實也不短，隻是自己在被他照顧之下覺得這個時間真的過的飛快。
    已經十三歲的少年出落的如此挺拔，大漠男兒的血統裏麵英挺的五官很一雙滿是溫柔的雙眼的確是自己最喜愛的。
    那天夜裏，風很大。逸哲被自家的母親帶回去坐在烤的火熱的炕上喝著熱茶，母親其實很喜歡這個少年，隻是因為自己並不能一人之力就扭轉眼下的流言蜚語，隻好現在就將自己一點點的關愛都送給這個孩子和他的母親。
    小小的芸伊瑤就靠在自己母親的身邊，正在算著自己作為族長的父親帶著那些年輕人到山裏打獵要有多久才會回來。
    忽然村口傳來一陣陣讓人心驚的馬蹄聲，那個不是村子裏的馬可以踏出來的聲音。沒有那麼多人，更是芸家莊的馬兒沒有那麼彪悍的鐵蹄聲。
    “娘……”伊瑤從小就跟著自己父親練習打獵的能力，雖然是一個女孩子家卻也是野的不行。隻有淩家的那個小子才能鎮得住這個瘋丫頭。
    “蠻人打草穀啦！快逃啊！”現在村子裏留下的隻有一些年老體衰的人，那些年輕人喜好湊熱鬧，都隨族長離開了。母親很是堅強，她飛快的握住兩個孩子的手，將伊瑤軟軟的小手遞給身邊的淩逸哲：“孩子，我知道你的不凡，還願你能救救我的孩子。”
    淩逸哲抬頭看著那個在危難關頭第一個念頭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的母親，小小的頭就堅定的點了點。
    母親釋然的微微一笑，將那兩個孩子帶到地窖裏。飛快的將地窖的幹草鋪在地窖的口上，飛快的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坐在炕上等待著。
    整整一村子裏的人都不是什麼能打善殺的人，隻好等死了。村子裏的慘叫漸漸的靠近了，母親的指甲因為恐懼而生生的掐緊了自己手心的皮肉，鮮血在她還沒有知覺的時候就淌了下來。
    “喲，老大，這裏可是有一個漂亮的女人啊。”進來的是一個彪悍的男人，滿臉的猥瑣，讓人看的就惡心。身後是一個留著兩撇胡子的中年男人，男人身上裹著虎皮，還有一串獸骨在腰間作響。母親頓時心裏漏了一拍，那個男人讓她想到了一隻野獸。
    “娘……”躺在地窖裏的芸伊瑤發出低低的嗚咽聲，隻是身邊的淩逸哲緊緊的箍住懷裏人兒顫抖的身體，地窖外麵的傳來一陣衣服破裂的聲音，還有母親的喘息和不甘的嘶吼聲，但是那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聲讓芸伊瑤渾身顫抖，隻有一雙已經慢慢變涼的手還緊緊地抓住自己。
    那雙手堅定的讓芸伊瑤一愣，看見一雙冷的發亮的雙眼。她知道身後的人和自己現在想的其實是一樣的，但是如果自己現在還是這樣的不明白隻會將自己的小命白白的浪費在這裏。
    “伊瑤。”身後人懇切的眼光和他破開身邊稻草，芸伊瑤一瞬間有一種震撼的感覺。
    “逸哲不要，不要去！”那小小的十歲女孩還不明白死亡的意義是什麼，但是身邊那個自己最喜歡的人就要為了自己而去舍身犯險，怎麼可以！
    不要留下她一個人。
    淩逸哲的眼睛亮的過分，他是從小就知道很多事情，而且心裏麵的那個感覺似乎並不是屬於自己，他可以像那個人一般冷血，但是自己絕對不會眼看著身邊的那個溫柔的母親死了也不為了她報仇。
    飛快的鑽出地窖，手上握著一把匕首，慢慢的靠近的那個背對自己的男人。匕首準確的對準了男人的心髒，狠狠的刺進去。
    男人慘呼一聲，抬頭看見一個臉上帶著鮮血的少年，身形修長但是纖瘦。仿佛一道掌風就可以帶倒。男人恨恨的看著那個青色雙眸男人，一雙手緊緊的握住刺到那個男人心口的匕首。
    “你……你！”男人一聲低吼，將身邊的那個小子打飛，隻是胸口熱度的流逝慢慢的將自己的包裹進黑暗。
    “大哥！大哥……”那些男人飛快的衝進了房間裏，看見的是倒在地上，嘴角帶血的淩逸哲還有一個已經倒在血泊裏奄奄一息的男人。
    “你這個小子！”邊上的那個猥瑣的男人拎住淩逸哲的領子，將整個人提起來。而現在也快要閉上雙眼的淩逸哲朝那個男人微微一笑，手上的匕首狠狠的送了出去。
    男人飛快的甩開手上的小子，一雙眼睛裏帶著一種怨毒和不信。
    “臭小子！”被生生甩開的淩逸哲猛烈的咳嗽起來，像是要將胸口裏的肺也給咳出來，他死死的盯著那個男人的行動。
    男人將刺在手臂上的匕首拔出來，在半空中甩了甩。鮮血落在淩逸哲的臉上，妖異的丹鳳眼勾出一抹滿足的笑意，帶著淩逸哲少有的囂張，鮮血味在胸腔裏濃鬱起來。那雙眼睛在不經意間竟然是淡青色的。
    那種妖豔的色澤，不仔細看還會以為隻是幻覺而已。隻有微微的一愣，那個男人已經想好怎麼樣將這個男孩骨子裏的傲氣給生生折掉。
    男人伸出手，抓住淩逸哲纖細的脖頸。隻是在要帶走那個男孩的瞬間，一個嬌小的身影重開稻草堆，護在淩逸哲的身前。
    “不要傷害他！”
    芸伊瑤看見淩逸哲被握住脖子的瞬間，慌了，亂了。她腦海裏一遍一遍的念著他的名字。當她清醒的時候，已經站在淩逸哲的麵前，像是一團快要燒紅的火焰。那是芸伊瑤的顏色，熱烈又張狂的紅色。
    “逸哲逸哲，不要丟下我。”
    匕首無情的刺穿了身前那個漂亮女孩的身體，就像是紮進了一團布一樣簡單。
    鮮血慢慢化開，淩逸哲推開的那個男人，都不知道自己那裏來的這種力氣。胸口的怒火在看見床上那個破敗的女人不知道那裏的力氣坐在那裏，手上正拿著一支簪子。
    那是芸伊瑤頭一遭上市集的時候，父親和她一起為母親買的。那個偉大的母親發瘋一般拿起簪子就刺進了那個男人的眼睛。
    深深的刺進去，鮮紅的血混合著不知道是什麼的白色的粘稠液體，淌在地上。
    淩逸哲看著那個女人靠過來，腳步虛浮。一雙手勾勒著自己女人的臉龐，她看著自己的臉，沒有恨，也沒有怨。像是早就知道了結果一般。緩緩地將那一支簪子送進了自己的心窩。
    “婉姨！”淩逸哲的心髒像是被人狠狠的抓住一般，看著那個滿是傷痕的女人和懷裏漸漸變冷的女孩。
    心裏麵有怎麼一個聲音在回蕩：“你是不是不甘心？”
    是，他不甘心！
    為什麼死的要是我們，而不是那些人……
    那些罪該萬死，殺人無數的人，卻是自己心愛的女孩和那個對自己十分溫柔的婉姨。心裏的念頭沒有斷過，就像是生生的刺破的心髒，一股鈍痛襲上心頭。
    “不甘心，為什麼死的人是我的親愛之人。”
    “那麼你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們活過來，有什麼辦法將自己的生命緊緊的抓在自己的手上麼？”那個聲音很溫柔，低低的嗓音帶著一種不分性別的溫暖。
    是包容天地的溫暖，也像是在俯瞰自己身下的生靈，主掌著世間萬物。
    “你是誰？是不是你有辦法？”淩逸哲躺在地上，身上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疲憊。冰冷悄悄爬上少年纖瘦的身軀，慢慢吞噬著他的意念。
    “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願意。”
    “是不是要付出什麼代價？”淩逸哲此時很清醒，隻是眼皮沉得沒有辦法睜開，隻能淡淡的問道。
    “不，不需要任何的代價，隻要你做自己應該完成的使命就好。”
    “好……我願意……”少年終於抱著懷中女孩，閉上雙眼，停止了呼吸。
    “很好，楓。”那是淩逸哲最後聽見的東西，隻是沒有辦法去深究了。
    那年是一個溫暖的春天，寒辰第一次出現在兩人眼前的時候還隻是一個八歲大的孩子，那個時候的淩逸哲也是剛剛才來到龍連山，帶著已經失去記憶的芸伊瑤拜龍天為師。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醒過來就到了這個古怪的地方，有很多奇怪的植物是自己沒有看見過的，甚至是在醫書裏也不曾見到過的。終於在那個叫龍天的英俊男人解釋下明白了自己現在身處於什麼地方。
    那是兩國唯一不敢造次的地方—龍連山。
    相傳這裏有著神族的墓地，當年神主因為自己兄弟背叛而跳下天澗，之後將自己的身體冰封在這個山裏。對於神的敬畏，更重要的就是民心。所以兩個國家一直都是將這個地方劃定為三不管地帶。
    那個時候，師傅帶著自己穿過了重重的山巒，終於在一個幾乎是快要將自己的心肝也凍起來的地方看見了那個神的軀體。
    原本以為那個隻是一個荒誕的傳說而已，真的親眼看見的時候，什麼恐懼和好奇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冰層深處是一個漂亮的少年，看起來也就和自己一般大小。隻是他的精致妖冶卻是自己不能比擬的。
    長長的銀發垂到了腳踝，額前是一朵盛開的蓮花，隻是那朵蓮花是奇怪的九片花瓣。蓮花泛著詭異的銀色，就像是少年的那頭長發一樣。長睫如羽，要是看見這個容貌，就算是男人也會陷進去。
    如果那個少年可以睜開雙眼就好……
    終於在這樣的一天裏麵，淩逸哲看見了那個少年，從高空中猛然墜落下來，長長的銀發，一張妖異的臉。
    似乎有什麼不對……
    那個孩子似乎比自己還要小很多，隻有十歲大的樣子。
    少年被淩逸哲穩穩地接住，他看見龍天的臉色猛然一變，口中喃喃的說著：“終於啊，終於要開始了。”
    那時候他還是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伊瑤看見那個少年很高興，終於有一個可以和他一起玩耍的人了。
    終於在細心照顧下，那個少年睜開雙眼，那是一雙銀色的幾乎透明的少年。微微一笑就足夠傾國傾城。
    隻是一句話就讓自己愣住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悄悄湧上心頭，那個人在很久以前就和自己一同看天地浩大，那時的自己定是站在那個人的身邊，為他鎮守天下。
    “寒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