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從寺廟裏退出來時，我又被抬回了那個我自願投入的漩渦。如昨日那樣，從大涼門抬進來，經天安門、玄午門，直至後宮。然後皇帝從他的轎子上下來，我聽見聲音，也趕緊下來，與他並行去晚鳳宮給太後奉茶。
    當我和他一起從晚鳳宮退出來時，已是正午，秋日的午陽並不強烈，但射著濃厚的金黃色的光，連人的邊緣都被暈染的柔和，我低著頭跟在蕭暘後麵，不是不敢看他，隻是頭飾太重了，壓得我脖子酸疼。
    蕭暘突然轉過頭對我說：“皇後，朕看你好像並不想坐這個位置啊？”
    我抬起頭，強打起精神對他輕輕一笑：“萬歲爺說笑了，皇後是萬民之母，莊嚴而尊貴，天下有那個女人不想當皇後呢？”我不著邊際的向他打著官腔，然後挑了挑眉。
    蕭暘也不在意我口中說得好聽，實際卻不尊敬的動作，徑直說道：“可有一個女人在將要在成為皇後的三天前……‘離家出走’了。”對著我，偏頭。
    這下我是真不敢看他了，這個動作讓我想起了他。
    “那女人最後還不是回來，也許她也隻是一時衝動而已。不過，更有可能她是為了要引起你的注意。聖上，你覺得呢？”
    “那這樣的人還配當萬民之母嗎？”蕭暘直直地看進我眼中，我繼續若無其事地看回他。
    “聖上覺得呢？”我又把問題拋回給他。
    蕭暘不說話，隻是那雙重瞳深目閃閃發亮。
    我一直很喜歡他眼睛，外圍為淺黑，內圈卻是深不見底的黑，黑得像夏日裏的螢火蟲一樣奪目。他這雙深瞳，可被滿朝文武十分看重。因為古往今來，也就四人有這所謂的帝王之眼——重瞳。我看，也就能騙騙我們這些無知少女罷了。
    蕭暘不再看著我，轉過身去，說：“她說她不會把自己的愛情奉獻出來，作為政事的犧牲品，她隻會給嫁給自己愛的人。可她在不久後回來了，這說明什麼呢？”
    “可她最後不是回來了？那就是她愛上皇帝了吧。”我走到他麵前，看著他。
    蕭暘也看著我，輕笑一聲：“嗬，原來皇後是這樣認為的嗎？”
    “還可能，她完全不再相信愛情了。”我深深地望回去，完全不顧心裏的不安。
    就這樣，直到……
    “暘哥哥。”
    透過蕭暘的肩膀，我看見賢妃邁著蓮花小步向這邊走來。別人說的沒錯，她確實像百合花一樣空靈優雅。
    “暘哥哥。”她再叫了一遍，拉住蕭暘的手。然後抬起頭向我盈盈施禮，“皇後娘娘吉祥。”
    我沒說什麼，我也不像正常的皇後一樣大叫：你居然敢直呼皇上的名字，好大的膽子。那隻是民間話本的故事而已。他們感情好，我也犯不著去橫插一腳是吧？
    “皇後……”蕭暘輕皺著眉看我。
    “啊……哦……萬歲爺有什麼事嗎？”
    “縈紆在跟你請安。”
    “嗬……縈紆妹妹不必多禮。”雖然他們情投意合，但還不算官定的，最多就生米煮成稀飯，我這樣稱呼她應該沒錯吧。
    “多謝皇後娘娘。”
    我在這也算是多餘，還是趁早走吧。“那臣妾就告退了。”
    蕭暘對我輕輕一笑，“皇後慢走。”
    轉身向朝鳳宮走去，身邊浩浩蕩蕩一群人，我聽到那位內定賢妃對蕭暘說：“暘哥哥，成親好玩嗎？”沒聽到蕭暘回答，我猜他像平常一樣用笑容掩過。他那樣的人，又怎麼會在乎成親？這隻是當皇帝的一部分罷了。我加快腳步，帶著一大群人想朝鳳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