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陪我度過了一個簡單至極的十八歲生日，甚至連生日蛋糕都是用一隻麵包胡亂對付的。可是，直到許多年以後，我還能清晰地記起那夜星光璀璨的夜空，生日蠟燭點燃後的溫度，還有燭光下——他令人心動的容顏。
    “顧修文，今天你生日，算是大酬賓了，我許你一個要求吧。”何似灌下一口啤酒，歪著腦袋半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這麼好？！我得好好想想……可不可以暫時保留意見？”抱著他的胳膊搖晃裝可憐，知道他最吃這一套了。纏著他把這個願望保留到高考結束以後，他無奈答應。
    兩人一邊喝啤酒一邊挖幾口麵包吃。也許是氣氛太好了，我不由自主地靠向他，頭擱在他的肩膀上。
    ——何似，如果可以就這樣，和你兩個人一直在一起該多好？
    可惜這份念想隻能深深埋藏在心底，不敢說出口。我不敢想象，萬一你沒有辦法接受，我們是不是連朋友都做不成，我不能冒險。所以，今天就讓我這樣靠著你就好，真的很溫暖……
    “很晚了，我們回去吧~”小孩子似的手拉著手，何似看上去很高興。
    他甚至在分別的時候輕輕擁抱了我一下，讓我受寵若驚。
    “顧修文，十八歲生日快樂。恭喜你成年了。”
    “謝謝你。”觸手是溫熱的人體，我閉上眼睛聽何似的心跳聲，堅強有力，一如他的人一樣。
    第二天他沒有來學校，打電話去他家的時候得知他竟然感冒了！
    是因為昨天在外麵喝酒的時候吹了太多風嗎？心神不安地上了一天的課，好不容易捱到放學，拉上杜雅意和江年他們就衝去了何似家裏。
    “你們是……”開門的是一個英俊的男人。
    “您好，我們是何似的同學，聽說他生病了，我們來看看他。”杜雅意對他點點頭，“請問會打擾到您嗎？”
    “當然不會，請進。”男人讓開身，體貼地為我們拉開鞋櫃。
    我忽然不安。
    “您是何似的……”江年一臉興味，好奇地打量著男人。
    “我是他的哥哥。”笑容禮貌而疏遠，“你們叫我蕭大哥好了。”
    ——蕭？跟何似不同姓嗎？
    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或許是察覺到了我目光裏的不善與戒備，男人狀若雲淡風輕地向我的方向掃視了幾眼。沉重的壓迫感把我釘在原地無法動彈。
    ——很強大的男人。
    初次的交鋒就讓我深刻認識到了這一點，那是不同於身為學生的我們，而是隻有在社會上站在頂峰的人才能擁有的強大力量與氣場。
    “蕭大哥跟何似的姓氏不同呢！”江年趴在謝影肩膀上，隻差沒在臉上寫著：我很好奇！
    “嗬嗬，是這樣，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哦？！”見男人無意多談的樣子，江年摸摸下巴，暗自計劃著要怎麼撬開何似的嘴。
    何似的臉頰因為發燒而泛起高熱的紅色，嘴巴一噏一張，微微喘息。
    ——看上去很辛苦啊，昨天不該讓他在風裏待那麼久的……
    從沒有這麼近距離地看他的臉，毛孔很細小，嘴唇幹燥，隻要一垂下頭就可以觸碰到……
    嘴唇碾壓上去的時候，那柔柔的觸感讓我忍不住呻吟一聲。
    “你在幹什麼！”姓蕭的男人拉開我。
    “我……”
    “我知道你喜歡小九，”開門見山，“可是我也喜歡他，比你更久……我從小看著他長大，你知道我守護了他多少年嗎？”
    “我和他之間有整整十二年，你也晚了十二年，你以為你有勝算？”
    ——最壞的情況，在感情不明朗以前，出現了強大的情敵。
    可隻要我還有一絲一毫的機會，我就不想放棄。何似，我喜歡上你了。
    一天吃飯的時候，江年問及大家將來的打算。
    我不知該怎麼回答，對於將來的事我還一點頭緒都沒有。家裏父親和母親兩邊都有事業需要繼承人，卻都不是我想要的。至於打鼓，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把這作為一份事業去努力拚搏。
    “何似，你呢？”求助地看向他。
    “我今年秋天就要去普林斯頓了，入學通知——已經拿到了。”
    ——他說什麼？
    杜雅意還有江年他們高興地向他道喜，我的腦袋裏一片轟鳴聲。
    ——我還沒有來得及讓我告訴他，我的心意，他就要去美國了？
    “什麼時候的事？”幾乎每天都在一起，怎麼會這麼突然？！
    “什麼？”
    “我是問，你什麼時候申請要去那裏的？”壓抑著仿佛被撕裂般的痛苦，恍惚中覺得喉嚨裏開始彌漫出一股鐵鏽的味道，翻江倒海。
    “前陣子老師找我，說可以提供一份常春藤推薦信給我。”頓了頓，”我很想出去看看。”
    如此光明正大的理由，我沒有借口，也沒有立場去挽留。
    江年在我身後大喊，“顧修文，你這是發的什麼瘋啊，你上哪兒去？”
    問我上哪兒去？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隻是迫切地想要離開這裏，離開何似的視線範圍。如果不是這樣，或許下一秒我就會把他抓走關起來，關在一個隻有我知道的地方。
    在長途汽車站隨便買了一張票就離開了。
    書包裏全是書，不能吃不能喝的書，錢包裏隻有一千塊不到。花了兩天的時間到處流浪，晚上睡在公園裏。
    第二天夜裏，街心公園的露天廣場人滿為患。詢問之下才知道，是當地的一個有名的樂隊正式出道前最後一場Live，不容錯過。遠遠地坐在一個角落裏，聽那邊的動靜。同樣是年輕人，聽著他們的旋律，不禁想起了S。L。的日子。
    Silly`Life（愚蠢的生活）
    第三天早上，我踏上了回歸的路程。
    去理發店重新打理了一下頭發，把長長的劉海剪了，頭發染成酒紅色，在日光下有著令人眩目的色澤。當他看見我的新形象時，愣了愣。
    “何似，你還記得我生日那天，你答應允諾我一個願望嗎？”
    “記得。”
    “今年夏天，我們一起去看青海湖好不好？”如果說有什麼人，是我願意與之分享最後守護的美景的話，我希望那個人是你……“就我們兩個人。”
    “好……”他答應了。
    我開心地笑，眉眼彎彎。
    高考結束，S。L。也要結束了。
    成員們各奔東西，江年出道、張慕出國留學，我也要離開了。
    外公為我安排了一所學校，據說是專門為了培養繼承人而設立的預備性質學校，待一年後畢業，自尋去路。軍事化管理，強化訓練各方麵的素質，堪稱魔鬼訓練營。
    拉住他的手腕，“何似，下個禮拜我們就去青海湖。”
    年幼的時候，父母恰好都要到青海湖出差，就把我一起帶上了。那時唯一一次，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出門。對他們來說隻是普通的出公差而已，但在我看來，不亞於一次全家出遊，也是唯一的一次。在我的心裏，青海湖是整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
    跟何似兩個人的旅行——想在做夢一樣。
    路上不停地鬧他，看他對我無可奈何的樣子。想到要住一間房，我有些不好意思，結果被取笑了……
    “何……何似……”探出濕淋淋的腦袋，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天，怎麼偏偏就出了這種烏龍……
    “幹嘛？”
    “我換洗的衣服忘記拿進來了……”
    “……”
    “在我包裏，一個白色的塑料袋裏。”發覺肩膀露了出來，倏的一下縮回門裏，隻留下大約一指寬的門縫。
    “伸手！”
    “哦。”
    唰的一下，抽走他手裏的衣服。等我出來的時候，他人不見了！
    “何似，你在哪裏？！”幸好他把電話帶在身邊了。
    “我就在樓下，湖邊。”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不見了呢！”
    連跑帶跳衝到樓下，一眼就看見了獨自站立在湖邊的何似。
    “顧修文，我喜歡這裏！”
    “嗬嗬，你喜歡就好。”但凡有任何能讓你感覺快樂的事，我都願意去做的。
    靜謐的水麵上，皎潔的光芒灑落下來，疊在碧水上折射出一種近乎蒼銀色的光澤。
    安靜地站在湖邊麼，身邊站著何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