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三個禮拜，回國後的蕭遠明忙得腳不沾地，盡管如此，他還是會每天陪我一起吃早餐和晚餐。白天他不在的時候，我就去找朋友自己出去玩。謝影是高考生，我不方便去打擾，於是杜雅意不得不每天抽空陪我到處瞎晃悠。
    “何似，你要不要來我們學校看看？”電話裏邀約的時候，杜雅意忽然想到我還沒去過她們學校參觀，於是提議道。
    “好啊！”杜雅意恰好就在T大，我正愁找不到什麼好的借口回我的“母校”呢。
    “我們醫學院的解剖樓敢不敢去看看？事先聲明啊，裏麵真的有屍體的，還是新鮮的。”
    ——新鮮的……杜雅意真會找形容詞啊。
    “有什麼不敢的。”連“自己”的屍身都見過，我的經曆也算少見了……
    “你說的啊，走，我帶你去看看。我們解剖樓可大了~”
    我怎麼看都覺得杜雅意此刻很開心……
    高大的樓房外，樹立著一塊碑，上麵刻著對實驗動物和自願捐獻遺體的人們的感謝，感謝他們對祖國偉大的醫學衛生事業作出的貢獻。
    其實，整棟解剖樓並沒有什麼陰森森的氣氛，自然光加上燈光的照射，裏裏外外都很明亮。隻是樓道裏不可避免地彌漫著一股不太好聞的醫用藥水味道，其他的其實和一般的大樓沒兩樣。
    杜雅意帶我進去參觀的時候，正巧遇見了她的同學，三兩個女孩子結伴往外走，一路說說笑笑。
    “咦，雅意，這位該不會是你男朋友吧？！好帥啊！”還真是到哪兒都不缺八卦啊。
    “當然不是，人家名草有主了的。”杜雅意笑著，回頭對我眨眨眼。
    “不會吧，好可惜啊~”
    “你們怎麼這會兒從裏麵出來？”杜雅意把握機會，迅速轉移話題。
    “哦，我們過來看幾個標本，報告裏麵需要用到。”幾個女孩子想起了手頭的正經事，說了沒幾句就匆匆離開了。
    “唉……”杜雅意很做作地長歎一口氣，瞅著我。
    我被她看得頭皮發麻，“怎麼了？”
    “何似，你就老實交代了吧？”杜雅意靠過來，男孩子氣地一把勾住我的肩膀，“到底便宜了哪家丫頭啊？”
    “杜雅意，你能不能維持一下你的淑女風範……”
    “都是知根知底的，費那個閑工夫幹嘛，你趕緊的，把女朋友的問題坦白清楚。”
    苦笑，實在不知如何開口。蕭遠明=女朋友？天！
    “嘖嘖，看你這麼難開口，對方比你大？”杜雅意皺眉，“姐弟戀？！”
    含糊地承認，好吧，至少蕭遠明的確比我大沒錯吧。至於那句姐弟戀……當做沒聽到好了……
    正在我難熬地麵對杜雅意的追問時，電話適時地響了。
    “喂，哥？”
    “小九，今天我早回家，你想吃什麼？我帶你出去吃。”
    “都可以，你決定就好。”
    “那好吧，晚上5點我回家接你。”
    “嗯，好。”
    掛了電話，被杜雅意近在咫尺的臉嚇到。
    “蕭遠明？”說著還很不雅地挑了挑眉毛。
    “嗯。”
    “嘶……”杜雅意抽一口氣，“你跟蕭遠明打個電話，怎麼笑的這麼開心？！”
    “哪，哪有……”緊張地挪開視線。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和女朋友打電話呢。”杜雅意嘟囔著，她隨便的一句話嚇出我一身冷汗。
    “胡說什麼呢……”
    “切，所以說至少給我看看你女朋友的照片嘛！小氣！”
    “照片沒有，好了啦，我請你吃飯還不行麼，去哪兒？”
    “XX”杜雅意隨口報了一個附近小餐館的名字。
    “行，走吧，我肚子都餓了。”
    “又給我扯開話題，每次都這一招。”
    “誒喲，我的姑奶奶，您就饒了我吧。”
    “我這不是想給你把把關嘛！”
    ……
    我開始後悔，不該跑來找杜雅意。女人的直覺真是可怕呀。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吃的心滿意足的杜雅意不好意思再為難我，被我順利地躲過去。下午她還有課，我就自己回家了。
    晚上5點整，蕭遠明的車到了。
    “小九，慢點。”見我連跑帶跳，蕭遠明探出頭來喊道。
    “知道了！”話音剛落，我已經拉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怎麼跑這麼急？”
    “張嫂在後麵……”
    呲啦，蕭遠明掛上檔位，油門一踩絕塵而去。張嫂在家裏的地位……確實很不一般……
    “XX路新開了一家中餐館，聽人說還不錯，我們去試試？”
    “好啊。”
    男人點了許多菜，葷素搭配。那些菜，光從賣相上來看就很有誘惑力。
    “小九，明天就要回美國了吧？”
    “嗯，再不走就要來不及了。”
    “那我送你。”
    “好啊。”
    “你多吃點，這個給你。”
    吃飯的時候，蕭遠明不停給我布菜，我的碟子始終保持著滿滿當當的狀態。
    我以為，蕭遠明說的送我，不過就是送到機場，不想他竟然是要送我回到Harris先生的家裏，然後他再坐飛機回國。
    “哥，不用這麼麻煩的。”
    “沒關係，你就當是讓我在飛機上好好睡一下吧，我都好久沒好好休息過了。累死了……”
    哪有人坐飛機休息的，編個借口都不靠譜，
    男人是真的累了，飛機還沒起飛，他就已經枕著我的肩膀睡著了。我坐正挺直身體，讓他靠得舒服些。
    蕭遠明的下巴，青色的胡茬冒了出來，眼圈深凹，睡得很沉。不忍打斷他難得的睡眠，僵坐在座位上，不多久就麻了。
    “唔……”蕭遠明動了動，從沉睡中蘇醒過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還好。”半邊身子麻木得仿佛不是我的。
    “你怎麼了？”蕭遠明察覺我的僵硬。
    “啊，沒事……”
    他大約發現了什麼，直起身。“小笨蛋，怎麼不叫醒我！”
    男人輕重緩和的力道捏在身上恰到好處，酸麻的身體稍稍開始恢複知覺。
    “我想讓你多睡一會兒嘛。”
    “笨蛋！”語氣充滿心疼的味道，“還要好幾個小時呢，你也睡一下吧。”
    “嗯……”
    兩人一起來到Harris先生的家裏，蕭遠明坐了一會兒就趕著回去的飛機離開了。臨走的時候，他拉住我躲到我的房間裏，狠狠地吻我。
    “怎麼辦，我都不想走了……”遺憾地歎息。
    “哥，你還有正經事要做呢！”推推他的手臂。
    “小九就是我最正經的事！”
    “哥！”失笑，拿他沒辦法。“好了，回去吧……”
    “嗯……”壞笑地貼上來，“再吻一下！”
    “唔……”
    牽著手送他出門，略微低頭，用垂下的發絲遮蓋通紅的臉頰。
    “哥，再見。”
    “我會常常打電話給你的。”溫暖的擁抱，不安的心平靜下來。
    “好。”深呼吸一口，想要用力記住男人的味道。
    “小九，再見……”
    揮手目送車子遠去，一個人留在美國這件事變得難熬起來。男人的離開把我的心也帶走了。
    聖誕過後返校，發覺眾人看我的眼光很奇怪。
    “George，怎麼回事？”八卦問George就問對人了。
    “John，你聖誕前是不是去了洛杉磯的迪士尼主題公園？”George麵色古怪。
    心裏咯噔一下，“呃……是有這麼回事。”
    “有人放假也去了那裏玩，好像在哪裏看到了你和‘朋友’的什麼照片……”George在“朋友”這個詞上落下重音。
    難道是那套大頭貼？別的也沒什麼照片了……
    “難道那件事是真的？”George聽見了我的呢喃，驚訝地追問。
    “是真的又怎麼樣！”心裏一陣厭煩，怎麼就這麼巧？而且，大頭貼怎麼會流傳出去的！
    “John，你真的有一個同性的戀人？！”
    “George，我喜歡男人有什麼問題嗎？”皺眉，語氣不客氣起來。
    George連忙擺手，“當然不是，我沒那個意思。我隻是對你的另一半感到好奇。”
    “隻是很普通的人，又不是什麼火星人！”甩開他勾過來的胳膊，大步向前走去，沿途聚集過來的目光讓我的心情更加惡劣。
    “別這樣嘛，我聽說對方的相貌一點都不比你差呢~”
    “George，這是我的私事！”止步，我認真地看著他。
    美國人很注重隱私問題，聽我這麼說，George爽快地閉嘴，沒有再問下去了。
    走過活動大廳的時候，Martin吹了一聲口哨攔住我。
    “Hi，又見麵了，東方小美人~”
    “讓開！”本來就心情糟糕，結果半路還要碰到蒼蠅，真晦氣。
    “別這樣嘛~”側跨一步再次攔在我麵前。
    “這位同學，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嗬嗬，你不認識我了？”Martin笑了笑，可那表情怎麼看都和友善不沾邊。
    “這位同學，不好意思，我不太擅長辨認西方人的臉。我還有課，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麻煩你讓一下。”
    “你！”Martin麵露凶狠，忽然看見了跟在我身邊的George，“Hey，我說George，你一定嚐過這個東方小美人的滋味了吧？感覺怎麼樣？有沒有讓小美人‘深入’了解到我們美國男人的‘能幹’？”
    他說的下`流無比，引得邊上的旁觀者掩嘴嬉笑。
    憋到現在的一肚子火氣，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一拳打破Martin臉上下`賤的笑容，還是他因為怒意而扭曲的麵容比較順眼。
    “你竟敢動手！”Martin把自己的風度統統丟在一邊，撩起袖子就撲過來和我扭打在一起。
    “喂，你們別打了！”George焦急地過來拉架。
    周圍的人群一哄而上，有幾個黑人趁機按住不對眼的白人痛扁。
    ——種族主義者，在什麼地方都喜歡體現自己的高貴。難得有機會，幾個平時飽受非議的黑人狠狠報複了回來。
    這場騷亂很快驚動了校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眾人分開。事態嚴重，所有人都被分開關了禁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