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說的很輕巧，可是，要以怎樣的方式可以讓這麼多的傭人對一個陌生人的事跡了解這麼清楚，以至於在自己的印象中對一個模糊概念的人產生熟悉感？越是體會到蕭遠明的用心，越是讓人動容。他是真的很疼小九，我占據了這個身體，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他。
    “哥……”排山倒海的罪惡感壓過來，我呼吸困難。
    “小九，你怎麼了？”
    不要叫我小九，我不是小九。我隻是一個……鳩占鵲巢的惡人。
    眼淚抑製不住地流下來，不能自已。
    “小九別哭啊，你身體不舒服嗎？”蕭遠明抱住我，迫使我抬頭看他。
    狠命搖頭，“不是，不是的！我不是……”
    “到底怎麼了，小九，你別嚇唬哥啊。”
    “哥……”哽咽著，“對不起……”
    對不起，請原諒我奪走了小九的身體，真的很對不起。可是我不能對你說出真相，我沒有辦法承擔後果，對不起。我太自私了，對不起……
    “笨蛋，為什麼突然說對不起！小笨蛋！”
    蕭遠明不停地輕吻我的眉心，把我緊緊地環在身前。
    據說，親吻額頭代表原諒對方，我可以得到你的原諒嗎？
    強忍著止住哭泣，喏喏地喊他，“哥……”
    蕭遠明心疼地擦幹我的眼淚，“小笨蛋，這麼大了還很愛哭鼻子，羞羞哦。”
    臉上發燙，為他哄小孩子的語氣羞惱，“哪，哪有！”
    “好啦，你說沒有就沒有。”他拉著我洗幹淨臉，挽起袖子給我擦臉。
    毛巾上有一股陽光曬過的香味，蕭遠明的動作很輕柔，半斂雙眼看著我。
    “哥，我喜歡你！”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或者是氣氛太好了，我脫口而出。
    蕭遠明握著毛巾的手一頓，我為此刻突如其來的曖昧無措，“我，我是說，哥好疼我，我最喜歡哥哥了。”
    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慌張地低頭。
    “嗯，哥也最喜歡小九了，比世上任何人都喜歡。”蕭遠明放下毛巾，重新握住我的手，領著我向外走去。我在他身後比劃著他的背影，肩膀寬闊有力，骨架挺拔，屬於男人的充滿力量的身體。他身上清新的薄荷味道隱隱纏繞著我的身體，帶著醉人的氣息。
    李叔引我們來到花園裏，藤架下種植著成簇盛開的四季海棠，中間放了一把藤椅。
    “安姨。”蕭遠明走過去，對著正在澆花的女人道。
    女人回過身的時候，我才看清楚她的樣子。
    安姨長的很隨和，一點沒有世家精明的眼神。
    她看見蕭遠明，漾出一抹笑，聲音和潤，“回來了。”
    “嗯！”
    隻三言兩語，就展露出一家人的親近。
    “安姨，這是小九。”
    她對我點點頭，“你就是小九啊。”
    “安姨好。”我乖順地上前招呼。
    “這孩子長的真好！”安姨對蕭遠明誇讚，他比聽見誇自己還高興的樣子。
    “藏著掖著這麼久，才想到要帶來給我看看啊。”語氣微嗔。
    蕭遠明痞笑，語氣誇張，“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人給找到的呢！”
    我背著安姨掐過去，蕭遠明呲牙抽氣。
    “嗬嗬，確實很不容易，吃了很多苦吧。”安姨理順我額前的頭發，語帶憐惜。隻是不知道她是說蕭遠明能找到我很不容易，還是在說我從小這樣生活很不容易。
    安姨忽然想起了什麼，“你呀，好不容易才回來趟，王媽念叨你好久了，去看看她吧。”
    “可是……”蕭遠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小九留下就行了，怎麼，你還怕我吃了他不成？”
    “怎麼會，那我去去就來。”
    “去吧去吧！”安姨揮手的姿勢和趕蒼蠅沒兩樣，蕭遠明氣悶。
    安姨招來傭人，在邊上的藤木桌子上擺出一套功夫茶的用具，洗幹淨雙手擦幹，親自動手泡製。
    “小九，我跟著遠明這麼喊你沒關係吧？”
    “沒關係，您太客氣了。”
    “當年，遠明為了找你，真的很辛苦。”安姨陷入了沉沉的回憶，眉宇間有著一簾輕愁。
    從她漫長悠遠的回述裏，我拚湊出蕭遠明當初焦急彷徨的樣子。這個男人，花了很大時間和精力，付出沉重代價才重新找到我。
    “我跟你說這些，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皓腕起落，葉嘉的香氣嫋嫋飄散開。“遠明是不會和別人說這些事的，隻是我們旁人看在眼裏，希望他能有個好結果。”
    她的話意味深長。
    我沉默著，不知該以什麼樣的表情用什麼話回應。
    “我知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能擁有這份情誼已是造化，算我多嘴說一句，要好好珍惜啊。”
    “嗯，我會的。”
    安姨滿意地點點頭，遞過一杯茶，“試試看喜不喜歡。”
    一湊近就聞到一股清淡的茶香，素雅得很，淺酌一口，頓覺唇齒留香。
    “很好喝。”
    “你喜歡就好。”
    不多久，蕭遠明就回來了，手裏端著一盤零食，喜滋滋的。
    “小九，來嚐嚐，王媽最拿手的點心，我最喜歡吃了。”
    是一盤小巧的印花酥餅，濃鬱醇厚的味道，一點都不膩人。
    “很好吃！”我吃完一塊又拿起一塊，蕭遠明大手大腳吃相囫圇。陽光滿地的午後，一片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