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虛 拾肆.重來是事堪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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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光透進來,照在屋子裏的人身上。女子已經不年輕,但是也難看出早已過了花甲之年,風韻猶存。
女子緊閉著眼,盤膝坐於神龕前,嘴裏不停地念著佛經。
一絲涼風通過打開的門吹進來,像是脫胎換骨一般,室裏的空氣也變得清新。
多久門沒有開過了?女子苦笑,自從那日幫顧城逃出後便沒再開過。
她是被囚禁在這裏了,也沒曾想過有朝一日可以出去,而如今,出去的條件卻是……
女子睜開眼,望著佛龕,眼神空洞,嘴角卻勾起。
“你們想讓我牽住顧城?”
身後的男子毫不遲疑:“是。”
“辦不到。”女子闔上眼,繼續誦經。
男子沉默了許久,邁開步子,離開。
等到腳步聲漸遠,女子睜開眼,轉向窗戶邊,望著他越來越遠的身影,淡然的麵容浮起一絲哀愁,他走的那樣決絕,竟沒有一絲留戀。
什麼時候了,他要拿你危脅你兒子,你還放不下。女子苦笑。然而怎麼放下。她離開祁連山後遇見的第一個人就是他,琅琊王氏的門主。那麼多年,明明最美好的就是初見的一麵,隻是初見的一麵,僅此而已,可是卻不再能自拔。深陷泥潭中。
她攀向佛龕後,拿出那一對鏢,紫電。本來共有四支鏢,合兩對,那年顧城逃脫這牢籠的時候她將兩支交給他,希望他拿來防身。
女子望向四周,眼裏迷蒙。這裏,嗬。那年她從祁連山逃出,為的就是逃出牢籠,然後遇見了他,然後卻被帶到這個牢籠。
怎是他們的錯?他們本就不願被束縛,琅琊王氏卻偏要用這樣那樣的規矩來限製她。而他,琅琊王氏門主卻一改之前的溫柔體貼,變得冷漠,冷漠看她在這樣的牢籠中失了顏色。
女子微笑,卷起長袖,紫電才一觸膚,立即便有一道血痕。
若是牢籠那便打破!即便是她赴上黃泉。
她助顧城逃了,可是畢竟是他兒子,琅琊王氏的門主憤怒了。嗬,琅琊王氏的門主憤怒了啊。
“將她關起來,顧城不來就永遠呆在那!”他甩袖離開,留她一人麵對眾人的目光。她不曾屈服,不告訴任何人顧城的下落,即使當初為了自由逃出祁連山如今被囚於此終日不聞世事。
然後他憤怒的走進這個屋子,時隔十年之後第一次走進。隻因為那時顧城成立了曼陀羅,與全武林背道而馳,而他知道,是因為他們琅琊王氏!
如今又是怎樣?他們終於沒有辦法抵抗顧城,來找她了?
女子微笑,將紫電埋入皮膚,然後看鮮血漫了一地。她的顧城,終於成為人中之龍,讓天下為之忌憚!無事可念矣。
女子緩緩闔上了眼。
陰霾了幾日的天在此時放晴。
忘了吧。
——“我有妻子。”
——“那又如何?我喜歡的是你,跟你妻子有什麼關係。”
猶記得,她在風中笑靨如花。
四周的綠草早已衰敗,一片蕭條。
沒入了流水中的斷橋經了這麼多年的風雪早已殘破不堪。一旁新修的石橋下,流水淺淺,映出石橋上漫步走過的人影。
黑衣人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停在了一座許久以前建的磚瓦房前。身影一頓,鬥笠後的清眸微微一閃,漫上一絲沉痛。漠然轉身,向著另一旁走去。熟悉的草地,熟悉的石板屋,熟悉的溪流。眸光一頓,漸漸轉的柔軟。夕陽下,石板屋前坐著個精致粉嫩的孩子,一雙大眼閃閃爍爍,小手拔著身旁的草丟入淺淺水流中,看它打著轉流向遠處。仔細看去,那便是那個被黑衣人抓住的孩子。炊煙嫋嫋,婦人怕是在做飯。許久,黑衣人在一旁守著這般寧靜,不曾去打破。孩子聽見婦人的叫喚,回頭一轉,丟了手中的碎草,蹦蹦跳跳跑向屋內。
悠然……
鬥笠下的眸子柔軟溫暖,帶著笑意。或許,自己都不知道已經有多久不曾笑過。然而在這裏,不想將其他的一切帶進來,隻想要這般靜靜望著便可。靜靜望著,就如許多年前自己曾在這裏的那時一般,也是這般的寧靜溫暖。
夕陽墜進遠山,天邊染上了一片火紅。火紅之中驀然出現一個小黑點,隨著它靠近也聽到一陣輕微的聲響。黑衣人微微皺眉,抓住將停在手上的鴿子,取下錦帛。
洛陽。
男子風塵仆仆,日夜行走了幾日,早已疲憊。隨意找了處茶寮,便坐了下來。對麵就是洛陽最大的酒樓,天一樓。然而大白天的,門卻緊緊閉著,周圍的人不敢靠近一步,原本最喧鬧的地方反倒成了最冷清之地。
男子苦笑著,這幫孩子,還是魯莽。纖姑娘的穩重絕不會讓他們如此。如此光明正大的跟慕容對立不就是等著中原武林盟派人過來援助?
或許太渴,轉眼間三杯茶下肚還不盡興。然而卻不能再喝下去。他得盡快與他們會合。在大漠中因風沙迷路太久,現在沒時間再耽擱。看了這冷冷清清的街道,卻不動。嘴邊浮起笑意,如星辰的黑眸像是含著無盡的黑暗,點點滴滴的溫暖埋藏在最深處,變得漆黑的瞳仁一點點漫上無奈。
當年在揚州的時候街道上甚是熱鬧,那時他便是與她在街道中穿梭,真的就如普通百姓一般,沒有殘殺沒有鮮血,隻有最平淡的生活,最靠近的彼此。遠離那些爭鬥才有那段平靜那般喧囂,看著眼前天一樓門前的冷清,一時感慨。四靈未到來之前,這裏應該也如當年的揚州一般熱鬧才是。若風他們性子冷,在天山待久了,不喜歡那樣的吵鬧,這倒也能理解。
猛然聽到什麼聲音,男子闔著的眼睜開。看向街道的一方。
鴿子。
鑲著金絲的錦書。
男子輕輕招手,鴿子撲騰著翅膀,停落在他的手臂上,他看清,是她的鴿子。
他的對手,月寥。
鴿子咕咕地叫,男子取下錦書,攤開。
隻有三個字——白析,死。
夫人死了!男子身軀一震。望著冷清的天一樓,黑眸深沉,轉過身將錦書綁回鴿子身上,策馬向著白鴿來時的方向奔去。
山中很靜。並不是沒有聲音,山風吹過揚起的屋簷上的風鈴聲,山後的瀑布聲,任何時候都聽得見。還有偶爾的蟲鳴鳥啼,本來死氣沉沉的一座山變得略有生機。他們被安排在院子的廂房內,踩著一條路繞過大堂這座屋子就可到前院。三天前來到這裏,藍魅受了重傷,需要休息,倒也給他們機會得以休養一段時日。
和尚很奇怪,明明他們三日前才到,屋子卻像事先收拾好的。隻是,他怎麼會知道他們於三日前會到菩提寺?無欲在深山中那麼久,二十年前開始就從不出山一步,他哪來的消息?而且,他與藍魅顯然熟識。韓川望著對麵的瀑布,許久無言。
“若悠然是為淩虛劍而來,而她與無欲早就相識,淩虛劍為何還沒拿到?”
聽聞聲音,韓川回頭,卻見柏楊含笑,繼續道,“在想這個?”
“怎麼了,你有什麼高見。”韓川驀地一笑,望著他濃霧繚繞的眼睛,饒有深意。
“唔……高見倒是說不上,可以說看法。”
“哦?”韓川眯眼,退後幾步靠著樹坐下來,倒是準備好好聽他說說。
屋子裏因為關閉的窗戶阻隔了光線而變得昏暗。雪獒趴在床邊,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泛著微微的光。藍衣的女子躺在榻上,眉頭緊鎖。頭痛欲裂。昏昏沉沉已不知幾天幾夜,每次每次那個夢境出現在她的腦海中,頭痛便會深一分。蠱靈的幻音術在此時開始發作。因傷意誌薄弱,她隻能任她在她麵前一次次的倒下,任她的血一次次染紅了白雪,任她一次次的將她推開讓她走,而什麼都做不了。她沒辦法從夢境中醒來。自身的疲累與幻音術都讓她深陷夢魘之中,無法自拔。額上早已沁出細細密密的汗,打濕了額前的發絲,黏在了白皙的頰旁。
韓川靜靜坐在床邊,看著她緊皺的眉,微微歎息。手指撚著衣袖,輕輕擦去她額頭的汗水。深眸鎖著她蒼白的臉,唇邊漫開一絲苦澀。
“原來,你也是會受傷的。”
她也會受傷的。他總覺得她是醫術卓絕,清眸冷然,靜靜立在一旁看著那些人翻江倒海的人,然後自己打理著穀中的蘭花。在空幽穀的時候,她給他治傷,封住了他的經脈。他心急想要出去找煙兒,卻一次次被她困住,輕而易舉便被她又丟回床榻。眼眸冰冷,動作也不溫柔,他憤怒過,問過她為何不放他出去,她隻淡淡道:“你傷好了,自然放你走。才不想再治你一次。”
他找她,走南闖北,受過無數次的傷。然而每次都是休息一日半日便又繼續。就怕自己的耽擱恰好讓他要找的人陷入危險。然而此次在空幽穀一待便是一個月,心中焦急,卻對她的堅持無奈。她堅持治好他,她堅持留他在空幽穀一個月才肯放,卻從未說過她便是他要找的人。甚至還潛入曼陀羅偽造了一份天山周圍的死亡記錄,中間,便是有悠然的名字。
為什麼?他想不透。他也想不透為何她要待在空幽穀,更想不透為何她要成為殺手。
靜靜拂過她緊皺在一起的眉頭,聲音溫柔:“原來,你也會受傷。原來,你也會痛苦。”她不是一直冷冷的跟他說不一樣不一樣一切都不一樣了麼?她不是將他推給覃煙不顧兒時的諾言麼?她不是那般冷酷無情麼?為何還要這樣,是什麼讓她痛苦?她也有不願麵對不願想的事啊……
他的指似乎讓她平靜了些,眉頭漸漸舒展。耳邊若有若無的呢喃像是回到了許久以前。
“悠然,別怕。”
“悠然,不要想。”
“悠然,忘了那些。”
“悠然……”
“悠然……”
…………
那時的她也愛做著這些夢,每晚他便會來陪著她,在她耳邊喚著她,一聲聲,竟真的讓她脫離了夢境。在問柳山莊的時候,她最初的幾個月後再沒有做過那樣的夢,她知道,身邊有他們陪著,問柳山莊不是她一個人。到了空幽穀,身邊沒有一個人,她隻能一次次被驚醒,蒼白著臉,抱著被子,縮在床角,然後看著窗外的黑漸漸被染白。
涼涼的濕意,將她拉離困苦。漸漸的,她脫離了幻音術,漸漸的,她看清了屋子。
四周,是如此的寂靜。
床榻邊的雪獒收回了舔著她的舌頭,閃著琥珀色的眸子,哀哀地看向她,她輕輕一笑,對著它伸手。雪獒歡悅地一跳,躍上床榻撲向她身上。大了許多,快抱不住了,她寵溺的摸著它額間的紅紋的地方,笑容淺淺。屋子裏很黑,隻能瞧見它的眸子在黑夜中閃爍。韓川並不在身邊,她垂下頭去,看著床榻邊被坐陷的地方,輕輕撫過。該是有事離開了了。
丹青鋪展在桌案上,眉間的朱砂勾畫出的紋飾在燭火的照耀下跳躍著,老僧刻滿皺紋的眼角向下耷著,飽經風霜,眼底也氤氳著霧氣。手指輕輕拂向畫中仙人般女子的麵頰,卻在觸及的時候頓住。微微的歎息,柔軟的聲音:“他們來了,該將真相告訴他們麼?”
“不該。”冰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藍色的影子在風中搖晃,定神看去,卻隻是藍色的衣裳隨著夜風飄蕩而已。
老僧並不回答,依舊凝視著畫中人,良久的寂靜,而後緩緩地卷起畫卷,收放到牆後的暗格中。
“悠然。”見到風中站著的藍色身影,韓川驚異,她醒了?
柏楊倒是疑惑,那麼重的傷,加之之前的傷也因這段時間的奔波未痊愈,她究竟是有怎樣的意誌,或者是有怎樣的修為,可以在三日內就轉醒。
藍魅聞聲轉頭,四目相對。一切都變得靜止。清月的光華靜靜流淌在月下駐足的三人身上,老僧唇角帶著笑,胡須隨著風在夜空中,眼底卻是濃濃的擔憂。藍魅,韓川,覃煙,柏楊,這四個人,若是普通人也就罷了,可這四個人,偏偏不是。情感糾葛,恩怨交錯,橫亙在他們之間,卻也累及天下人的命運。
覃煙望著院中的幾人,停住向前的腳步。他終究是惦念著她的,不管心中是否懷疑過她,但依舊無法動搖心底對她的最深的惦念。
“悠然……”柏楊抬頭看向老僧,臉上寫滿複雜的神色,“你找無欲大師,有事?”
老僧撚著胡須,微笑,眼睛望向藍魅。藍魅偏過頭,避開他的目光,那雙矍鑠的眼,她竟然不敢看。那樣深的苦痛藏在他笑意盈盈的目光下,她,不敢看。
“她想問淩虛以前的事。”聲音飄蕩在夜風中,慈祥,溫柔,柔和卻也帶著不易察覺的深刻的心碎。那些故事,於他們,或許就真的隻是故事而已,而於他……
“淩虛的事?”覃煙看向老僧,心中暗自猜測,眼中帶著迷惘。
老僧轉身,步入屋內坐下,而後開始道:“這要從五百年前說起……”
屋外的人也帶著好奇,隨著老僧進屋坐好。藍魅聽的老僧的話後,眼中神色驀地轉為冰寒,轉身,就在門檻上坐下,掏出玉簫和著夜風吹奏起來。山中的蟲鳥聞得簫聲,和聲而鳴,戚戚然,卻帶著讓人心寧的力量。雪獒順著簫聲從後院躥出來,緩緩移到藍魅身邊,靠著她的腳,伏身,雪白的腦袋在藍魅身邊蹭了蹭,而後縮著,沉沉睡去。
老僧望了一眼門外的藍魅,眼中閃過一絲深意。蒼老溫柔的聲音飄散在屋中,訴說著多年前的舊事。
“五百年前秋霧嵐與畫年於祁連山下的賭約,想必在座的各位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秋霧嵐借此悟出兩儀劍訣,在畫年手中取勝。而後以淩虛為約,白氏一族永遠效忠於秋家持劍之人。然後,帶回祁綾緗的秋霧嵐將閣中事務交給其弟秋欷潼打理,與妻共同隱居於天山腳下,是以煉兵閣秋家分為兩支,一於天山之巔煉兵閣,一於天山腳下空幽穀。秋欷潼文韜武略不輸其兄秋霧嵐,然而終究是秋霧嵐光芒太盛,加之悟得兩儀劍訣,閣中人皆是情願誓死追隨秋霧嵐離去,秋欷潼則置於尷尬境地。煉兵閣一夜之間分崩離析。如此驟變,秋欷潼努力安穩住閣中躁亂的人之後,卻遭閣中人指責其風流浪蕩,甚至垂涎其嫂祁綾緗,於是憤然離開煉兵閣,留年幼的幺弟守於煉兵閣內,而他則攜妻兒四處遊蕩,最終來到洛陽,隱居於此山內。”
“那山中的題字。”韓川猛然間想到那一句“千古功過誰人論,無負青天氣自高”,那樣一句孤傲的詩背後竟包含了那麼多的苦澀。
“那秋欷潼……是真的愛慕他嫂嫂祁綾緗麼?”覃煙怯怯問道。
老僧笑著搖頭:“當然不是。秋欷潼最敬重的便是他的兄長秋霧嵐,所以連帶著祁綾緗,也一並敬重。況且祁綾緗的性子也頗讓人欣賞,秋欷潼便更加敬重他嫂子了。”
燭火跳動,灑在老僧眉眼帶笑的臉上,明明暗暗,飲完麵前的熱茶,繼續道:“秋欷潼隱居於此山內,煉兵閣秋家便又分出了一支。所以世上秋家是有三支,一於天山,一於空幽,一於菩提。隻是空幽菩提二支隱秘,鮮少有人知其真實身份。得知秋欷潼的離去,秋霧嵐大怒,與天山秋家斷絕來往,這也是為何空幽穀隻與菩提寺來往密切的原因。”
室內依舊寂靜,老僧的聲音繼續飄蕩在屋內,和著簫聲:“煉兵閣在秋家幺子手上倒也運轉穩定,雖無秋霧嵐在時的鼎盛,倒也保持了一方霸主的威嚴,讓天下人忌憚。但世事無恒,無恒強,無恒弱。煉兵閣的霸主地位終於在維持了四百年之久後趨於崩潰。旗下人士開始覬覦煉兵閣主所持淩虛劍以及係於淩虛劍的盟約,聯盟反之。終是式微的煉兵閣不敵眾人圍攻,被滿門屠殺。閣主四子秋屹武藝高強,謀略也出眾,暗中帶走淩虛保存著一個約定望尋得白族幫助。可是白族雖要遵守當初的盟約,但履行之時卻有種種條件,那也是當初定下盟約時畫年提出的條件,具體為何,外人也無法知曉。隻知須得練得兩儀劍訣。秋屹尋助無門,更名易秋,易容換貌,重新闖蕩江湖,建立起頗高的聲望。死後其子以其父名望,在天山煉兵閣原址建立易水山莊,並將淩虛供於內。天下武林多年找尋淩虛無果,自發成立中原武林盟,一統中原,與幻音宮鼎足而立。之後的一段日子倒也安穩,武林的腥風血雨也平息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直到淩虛劍的再度出現。”柏楊依舊靠著椅子,稍稍睜開眼,半眯著,慵懶的望著老僧。這些故事的道出,一切條理都已經梳理順暢。大概,他知道這個無欲,為何如此年輕了,隻因無欲不是無欲,無欲即成無欲。
“淩虛劍在易水山莊的消息是易水山莊自己人放出去的,為的就是讓天下忌憚,為覃淵奪取武林盟主之位重振煉兵閣加重籌碼。”老僧的眼中隱隱漫出殺氣,“可是,非但沒有讓中原武林盟忌憚,反倒惹來許多人的眼紅。”
“於是便是秋水寒來到天山之巔,奪走淩虛,而後被滅於空幽穀,淩虛不翼而飛麼?”覃煙低頭,輕輕道。
屋外的簫聲戛然而止,藍魅渾身驟然散發出冰冷的氣息,靠在她身邊的雪獒驚得倏地站起,驚惶的退到一邊。屋內的空氣猛的滯住,柏楊靠在椅子上懶洋洋的看著一步步進入屋內的藍魅,若有若無勾起唇角。
天地肅殺的怒氣。韓川不知她為何會突然間溢出滿滿的怒氣,轉頭看向柏楊,似乎,他知道些什麼……
藍魅冰冷著麵容,向屋內走來,微微笑著,眼睛中閃現著殘酷的恨意與殺氣,冷嗤一聲,對著老僧道:“那麼秋水寒,又為何要來奪淩虛劍呢?”
覃煙皺眉:“都知道她是因為我爹娘要成親了,而她念念不忘我爹,來搗亂的。”
藍魅眼中笑意更深:“是麼,那麼,她為何還要留下你娘?殺了你娘,不是什麼事情都解決了?”
覃煙驀地站起,臉上因激動而泛起紅潮:“她喜歡我爹,而我爹喜歡我娘,她殺了我娘我爹會恨她一輩子!永遠!”
韓川正想拉住爭執的兩人,卻被柏楊笑吟吟的拉住,在他耳邊輕聲道:“等到真相出現,這場爭論自然會平息。”
藍魅眯著眼,笑出聲:“嗬嗬,這樣麼?”然後把目光轉向老僧,“大師,是麼?”
老僧嘴邊的笑意未減半分,然而眼中的怒氣卻更濃:“那個婚約,隻是一場交易。”
黑暗。
高座上的男子提著酒盞,半撐著頭,眼中複雜的看不出想法。錦書被隨意丟在高座之前,屋內飄散著濃濃的酒氣,地上跪了一地的黑衣人,然而卻不敢有人上前一步勸阻高座上的人放下酒杯,甚至連呼吸也不敢發出聲音。
大堂之內極靜。
“咚咚咚”的步子打破了堂中壓抑的沉寂,來人將鴿子身上的錦書取下,呈送給高座上的男子。
男子聲音因著些許的醉意變得渾濁:“念。”
向高座上走去的人驚得停住,低頭,慢慢展開錦書,手指有些些的顫抖:“星驟月寥聞夫人死訊,當即前往琅琊王氏,欲救回夫人遺體。”
男子搖著酒盞的手驀然停止,眼中怒氣乍現。
“啪”的一聲,酒盞被他重重捏碎。
他娘死了,他們還要再冒險麼!
席卷著狂風,高大的男子衝下山去,以鬼魅般的速度奔向琅琊王氏。
星驟月寥!
星驟月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