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以為花皚是拆遷部裏來的人，見他友善溫和，自己放下身段請求對方寬限幾日。竟想不到對方居然是曾經被他們拋棄的孫兒。李桂英苦笑，還真是諷刺。
    或許這便是上天對自己的懲罰吧！
    隻是不曾想到，那個老不死的竟然真的厚著臉皮去求了他。那個被他們拋棄了的人。幾日前以為他隻是心血來潮隨意提了，還去找了人家。李桂英恨啊。
    花皚見李桂英愣在那裏，歉意的走過去：“我不是有意隱瞞，我以為你認得我，我……對不起，奶奶！”
    一句奶奶，叫的李桂英更是無地自容。
    花通見狀更是欣喜，忙拉著花皚的手說：“沒事沒事，這都是我們的錯，你能原諒我們，說對不起的該是我們才對，你奶奶她啊，是高興過頭，一時沒緩過神來！”
    花皚微笑點頭，再次看向李桂英。
    李桂英苦笑連連，平時自己能說會道，現在竟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憔悴的臉上隱隱哀傷。眼簾動了動，看了會花通，又對上花皚。
    “我並不高興！”
    花通愣了，笑容凝在臉上。
    花皚也驚訝，眼瞼垂下。
    “我其實並不知道那老頭會去找你，如果我知道，斷不會讓他這麼做。我也不求你原諒，因為本來就是我們對不住你。我也不會說一句‘對不起’，即使你不承認，我也算你的長輩，這話我說不出口。”幽幽歎了口氣，李桂英不看花皚受傷的表情。
    “不管怎樣，你都不該來。這種地方不是你可以來的，我們也不是你可以認的。生恩不如養恩大，即使再有血緣，我們二十年不見，對你沒有付過一點責任。有什麼資格要求你贍養我們，我李桂英雖然潦倒，但這原則和驕傲卻是不能棄的！”
    她說的擲地有聲，屋子裏頓時寂靜。
    花通諾諾的叫了聲，被李桂英狠狠的瞪了回去。花皚咬著牙，他不是沒有埋怨過，也想過他們丟了自己，怎麼還有臉來找自己。可是，今天聽了李桂英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內心震驚不已，也明白了自己真實得想法。
    即使被他們拋棄，血緣這東西卻是怎麼也磨滅不了的。
    “奶奶，這些我都怨過，可是你要讓我這樣若無其事的走回去，卻是不可能的！”花皚握住蒼老粗糙的手，慢慢的說：“我已經孤獨了很久，突然有一天知道自己還有親人，正在某處受苦，我怎麼能心安理得的過日子。你是我的奶奶，即使曾經有錯也是迫不得已，人活著總要向前看，現在我隻想好好照顧你們！”
    一旁的花通忍不住抹了抹眼淚。
    李桂英定定的看著花皚，看不出什麼情緒，花皚一直都在微笑，眼裏很真誠。可是越是這樣，她越是愧疚。很多東西他其實並不知道。
    忍著心軟，李桂英把手抽了出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等我說完了，你再決定吧！”
    花通忙叫了聲‘桂英’，上前拉她。李桂英不看他，把他的手掃開，隻盯著花皚，緩慢開口。花通急的連連歎息。
    花皚突然很不安，他覺得接下來的話，也許不是他願意聽到的。
    “你說我們迫不得已，其實你錯了。當初你父親死後，工地給了一筆算不錯的慰問金，隻是當時這個老頭偷偷藏了一半，準備拿去賭錢，隻是天意弄人，那錢被那個女人找了出來拿走了，料理了你父親的後事，錢也就用的差不多了，加上我們本來還有些積蓄，把你養大也不成問題，隻是你母親跑了，我們也不願意要你這個拖油瓶。”
    “剛好隔壁村的一對夫婦從城裏回來，想找一個養子，我們便把你賣給了他們，很不錯的價格。那女人見你長得白嫩可愛，這筆交易很成功，我們拿了錢，你就被他們領走了！”
    花皚睜著眼睛，裏麵堆積著淚水。
    這是，他完全不知道的事實。
    花通已經蹲在角落，謊言被拆穿，他已經不指望能過快活的日子了，隻恨老太太不懂變通，全盤托出。李桂英也狠了心，硬著聲音繼續。
    “後來村子發了水災，我們隻有離開來到這裏，老頭說抱你走的那對夫婦也在這個城市，或許可以看在有些情麵上幫一把，誰知他們竟離了婚，你也被送到孤兒院，為了不增加負擔，我們沒有去領你。”
    “血緣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好，有的時候它淡的連水都比不上。我要說的就這麼多，如果你堅持本意，我很願意認你這個孫兒！”
    花皚低著頭，單薄的肩膀瑟瑟發抖。
    他想哭。但不想在這裏哭。
    李桂英也不忍心，抬首偷抹掉眼角的淚，背著身對花皚說：“你回去吧！”
    花皚怔怔的，聽了她的話，離開了。
    背影顯得那麼失落。
    李桂英揉了揉眼，蹲下身開始整理剛才丟下的樹枝條。花通看著自己的老伴，又氣又痛。
    “你說你，幹嘛這麼嘴硬，一股腦的全說了！”
    李桂英斜眼看他。
    “本來就是事實，他有權知道。”
    “你剛告訴小皚的全是不好的，你怎麼不說說好的，我們也去孤兒院看過他，也帶過東西給他，哪年他生日你不去一趟，他隻當是好心人的幫助，全沒往你這個奶奶身上想。”
    “我本來也沒想他知道，就當我在贖罪吧！”
    “你，你真是……”
    花通氣的說不出話。這時布簾又被掀開，拆遷部的人來了。
    “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滾啊，麻煩……”
    ……
    ============某謝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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