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後的陽光格外醉人，暖洋洋的，摻雜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蒼涼意味。如同一杯上了年份的紅酒，單純而複雜，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縈繞著舌尖，彌漫了心頭。
    蘇程坐在繡床邊正飛針走線，一幅煙雨迷蒙的殘荷聽雨剛剛開始。屋子裏格外安靜，一針針絲線穿過繡布的聲音清晰可聽。世人隻看到繡好的作品精美絕倫，又怎會想到在這精美絕倫之下是一塊千瘡百孔的純白。若它也有心的話，怕是早已染成一片鮮紅了吧……
    仿佛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她就這樣一直地繡著，繡著。良久，她抬起頭，有些疲憊的眼睛望著窗外漸漸暗下的天色。是黑暗前最後的一抹紅。
    蘇程走到窗前看著天空，腦海中浮現出昨晚張庭軒的話。
    “程程，我不知道你這樣一個年輕女孩子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我不會逼你，以後我們還像從前一樣相處就好。但是我絕不會放棄的。程程，如果你不懂愛情，我會讓你懂。如果你不信愛情，我會讓你信。”
    蘇程一點點揚起了嘴角，想起他當時籠罩在燈光中的麵容，帶著深情和執著。任何一個女人看了都會有些心動的吧。她承認，他的話很蠱惑人心，他的臉讓人心生柔情。倘若不是有這一顆冷靜到無情的心，怕是她也要以為傳說中的愛情真的不期而至了。她不由得用手撫上了心髒所在的位置，這顆心，不知多久沒有跳動過了。太久了，久到她早已忘記了心動的感覺。
    要讓我懂嗎？要讓我信嗎？張庭軒，我倒要看看，說出這種深情話語的人究竟可以堅持多久。蘇程笑了笑，愛情啊，這種東西我果然是碰不得。碰上了愛情，軟弱的人變得愚蠢，無情的人變得殘忍。對別人殘忍，又何嚐不是在對自己殘忍？張庭軒，你為什麼偏要來招惹我呢？蘇程輕輕靠著窗戶，閉上了眼睛。無論是愛還是被愛，都好累……
    再睜開眼睛，天空幾乎已經完全暗下了，隻有天幕中隱隱透著一點紅色，掙紮著不被黑暗吞噬。秋天了，以後天色會黑的越來越早。蘇程淡淡的想。她喜歡夜晚，那溫柔的黑暗包容著世間所有的醜陋，悲傷。相比而言白天太殘忍了，它把一切照的太亮，逼迫人們不得不戴上麵具來逃避這種責問。
    她拿起包，關上店門，打算慢慢走回她住的地方。忽然手機響起來。
    “喂？”
    “喂，蘇程，我是林風。”
    “哦，有什麼事？”
    “晚上有空一起吃飯嗎？”那頭傳來林風稍稍有點不安和期待的聲音。
    蘇程低下頭想了想，現在心裏有些亂，情緒也有些低落，實在沒有精力再去與林風周旋。剛想拒絕，電話那頭又傳來林風的聲音，“你要是忙的話就算了，以後還有機會。”
    蘇程暗暗歎息了一聲，這個人即使已經步入社會，軟弱猶豫的性格卻還是沒有變。心中不由得有點軟下來，“無事，就今天吧。你現在在哪兒？”
    “現在還在我住的地方，不如我們就去上次那家店吧？我看你很喜歡那家店的東西。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接你。”林風有些高興的說。
    “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一會兒見。”蘇程掛掉電話，有些不耐。本來便是不想去的，沒有什麼心思與他玩兒什麼浪漫遊戲。她有些懊惱的撫了撫額，她是不是錯了，她早就知道自己根本就不能碰這些所謂的愛情的，卻還是一時興起的去招惹他，到頭來煩惱的肯定還是自己。
    這家名為“茗軒”的餐館離蘇程的店很近，步行也就幾分鍾就到了。蘇程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點了一杯橙汁等林風過來。這家店並不大，但是安靜，古香古色，曲徑通幽，清涼宜人。屋頂燈籠狀的燈散發出柔和的橘黃色光，籠罩著仿古的雕梁畫棟，營造出溫暖曖昧的氛圍。
    “等了多久了？”林風已經走過來坐在蘇程的對麵。
    蘇程輕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穿著藍底白花唐裝的服務員把菜單送過來，林風把菜單遞給蘇程，“你點吧，我對這裏不熟悉。”
    蘇程點點頭，也不再虛讓，點了兩葷兩素一湯，都是家常菜。
    林風皺著眉，“是不是太少了，再加兩個菜吧。”
    蘇程笑笑，“這些足夠了，為什麼要浪費呢。你不用在我麵前紳士，我也不是矯情的女人。”
    林風也笑了，“你果然獨特。倒是顯得我俗了。”
    蘇程喝了口橙汁，也不說話。心想隨便找一個有點年紀的結婚女人都是樸實會過日子的，我這點算什麼。墜入愛河中的男人總是會想法設法的把美好的詞彙往對方身上湊。
    菜很快上來，林風不時找話題與蘇程說話，蘇程有一搭沒一搭的答話，氣氛不算很和諧，倒也過得去。
    蘇程正吃著，林風忽然說，“明天我們去遊西湖吧？”
    明天？蘇程皺了皺眉，“明天怕是不行，我才接了一個活兒，要趕工。”
    “哦，”林風有些淡淡的失落，“那我明天去你店裏看你刺繡吧，我很感興趣呢。”
    蘇程抬起頭看著他有些期待的眼神，心中動了一下，這個人啊，這個自己曾經愛過也是唯一愛過的人啊……她曾經想讓他多看自己一眼都是奢望，曾經在日日夜夜的等待中耗盡了青春的骨血……這個人，現在竟然也在為自己惴惴不安……竟然真的有這麼一天麼……
    “蘇程？”林風見她看著自己呆呆的，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什麼，便喚她一聲。
    “哦，沒事。”蘇程回過神來，淡淡的笑了一下。
    “我刺繡的時候可是沒辦法顧及你，你會很悶的。不如後天再跟你一起遊湖吧？”
    “這樣啊……嗯，也好。”林風想了下，便同意了。
    蘇程望向窗外，夜晚的城市燈火闌珊，別有一番美麗。才剛剛開始，心就已經累了。果然自己還是不適合糾纏在這種感情裏。這場遊戲，到底還要繼續嗎？自己又能無糾無葛，全身而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