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不知身是客  第十六章雨一直下,月落黃沙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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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的雨下了很久,早些時候稀稀拉拉的,慢慢的就大了起來,像是什麼東西不斷的傾瀉下來。能是什麼呢?雨而已。他們摩擦著,嘶啞著,用生命不斷的叩擊著,用破碎絢爛的綻放著。
    窗戶還開著,穿過雨網的風濕漉漉的涼,感覺胸口有些痛,太醫說,能保全性命已是萬幸了,這同恐怕以後就離不開了。痛也好,至少能告訴自己,曾經發生過的都不是夢。
    起身去想把窗戶關上,正好看到門外有個影子,別逸好奇這麼晚還會有誰,過去把門拉開,旌羽木然的站在那兒。他一身的衣服被雨水全部打濕了,頭發淩亂的貼在臉上還在一直向下滴著水。
    別逸讓開,示意他進來,他也沒有說什麼,跟在別逸身後。別逸皺著眉,返身拿過毛巾遞給他,問道:“這麼晚在外麵淋做什麼,既然來了怎麼不進來?”
    旌羽眼中劃過一絲不經意的痛楚,臉上努力做出和平時一樣的笑:“沒什麼。我說想見你了你相信麼?”看到別逸愣了一下的神情,旌羽接過毛巾,並不先忙著擦掉臉上的水,而是緊緊攥著毛巾到窗戶旁關上了窗戶,然後遠遠地看著別逸。
    “見我做什麼?”別逸避開他的目光,反問道。
    “沒什麼,忽然想見你了。”旌羽目光很複雜的看著別逸,臉上有種茫然的感覺,嘴角抽動著像是無意識地回答。想要說出些什麼其他什麼,可是卻發現腦子裏很空,到處都是成片成片的空白,所以隻好僅僅說出這一句話。
    “那皇子殿下既然看到了,就請回吧。”旌羽淡淡的道。別逸想到他肯定有什麼事的,可是明明來了卻又不說,那還不如就走吧。
    “好”旌羽應道,把手中的毛巾放到盆架上,然後對別逸道:“你盡量多休息。”說罷便想要離開。
    “你走了?”別逸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旌羽,他一身狼狽的來這不會真的隻是想見自己一麵那麼簡單而已吧。
    “旌羽點點頭,背對著別逸,窗外的雨聲大了起來,模糊的聽到旌羽的聲音有些沙啞,他道:“你好好保重。”
    “你到底想來做什麼?”別逸轉到旌羽麵前,看著他,實在不解旌羽想要做什麼,這麼大的雨這樣來這兒,就是想說這兩句話麼?
    “沒什麼”旌羽額前的碎發散落著擋住他的眼睛,別逸沒有看到他的眼睛黯淡下去的光芒,旌羽慢慢的靜靜笑了,很認真的道:“別逸,發生什麼都好好地。”
    “什麼?”別逸,迷惑這話什麼意思?為什麼突然這麼說?別逸心裏忽然生出一絲不好的感覺,說不出為什麼,也說不出究竟是怎樣的感覺,隻是不好。
    “沒事,隻是好好的就好。”旌羽靜靜地笑著,別逸卻有種心驚的感覺,他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要說這些?
    “是不是”忽然好想想到了什麼,他深呼一口氣,看著旌羽的眼睛,慢慢問道:“是不是,郜月出了什麼事?”
    “沒有。”旌羽猛地抬頭,看到別逸盯著自己的目光,又忙把頭轉向別處,故作輕鬆的笑著道:“怎麼會?你想太多了吧。”
    “郜月出事了是麼?”看到旌羽故意躲閃的目光,想到他剛剛奇怪的話,再次問道。
    “郜月沒事!”旌羽忽然高聲說道,別逸一驚,旌羽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低低的說道:“對不起。”
    別逸心中不好的預感開始強烈起來,似乎隨時都能在胸腔裏燃燒起來一般,別逸站到可以直視旌羽眼睛的地方,看著他,緩慢的說道:“郜月到底出了什麼事?”這份鎮靜,不僅旌羽,連別逸自己都嚇了一跳。
    旌羽的目光還是躲閃著,零散的劃過一絲不易捕捉到的慌亂,他嘴裏含糊的回應:“沒事,郜月他,沒事。”
    “他是不是受了什麼傷?”別逸試探著問道,心裏很希望是否定的答案“很嚴重是麼?”
    “沒”旌羽回答得有些無力,像是自我安慰一般。答案的確是否定的,但是別逸卻沒辦法就這麼相信,旌羽的表情太勉強。
    “你可不可以別再瞞我了?”別逸語氣平靜的反問著,可是心裏仍舊驚心自己的鎮靜。旌羽也不解,他怎麼會這麼平靜。旌羽深深看了別逸一眼,別逸忽然覺得有些恐懼。
    “郜月死了。”旌羽淡淡扯出一句。漆黑的眸子凝望著濃重的連雨水也化不開的夜,目光不再躲閃,卻也看不出悲喜。
    “郜月死了。”旌羽麵部毫無表情的重複著,這四個字就像是某種惡毒的咒言一樣,讓別逸幾乎抗拒著幾個音節排列在一起,可是明明就想到了郜月出事了不是麼?
    “郜月死了。”旌羽淺淺笑著,眼底的疲倦慢慢爬到臉上麻痹出一個很淡的笑容,不是譏諷,不是苦澀,不是無奈,不是悲痛,甚至不是陳述著什麼,隻是這麼一個笑容,毫無意義的空洞著而已。
    “郜月死了。”別逸機械的吐出這句旌羽重複了三遍的話,旌羽重複了三遍,他才能機械的吐出來。僅僅就四個字,拆開來沒有任何意義的亂碼,可是它們就是這樣拚在一起了,四個簡單的字符就這樣草率的拚在一起了,同樣就這麼草率的宣布了一個人的消失,永遠消失。
    “郜月死了。”別逸眼神忽然飄忽起來,眼前是旌羽,外麵是雨旌羽為什麼不說話了?剛剛他不是一直在說的麼?雨怎麼一直在下,這樣嘈雜,我是不是聽錯什麼了?別逸覺得自己大腦很亂,甚至都沒辦法連貫的思考。
    “郜月死了。”別逸深吸一口氣,緩慢地從眼底滴下一滴眼淚,不嗚咽,不瘋狂,不歇斯底裏,甚至都不擦下,隻是一滴淚,毫無任何改變的出現了,並且就這樣順理成章的存在了,像是死亡一般,那麼突兀,有那麼自然。
    三天前,郜月領兵深入敵陣,中伏,被敵軍切斷後路。雖挺身力搏,不耐寡不敵眾,敵方本欲活捉郜月,無奈根本無法近郜月之身,便下殺令。郜月身中數箭,無力抵抗,又被敵軍將士圍住亂刀砍了數十下,才被援軍帶回。據說流的血把身下的黃沙都染成了血色,死狀極其淒慘,令人不忍細觀。
    窗外的雨還在一直下著,像是什麼東西肆意傾瀉了下來了下來。能是什麼呢?雨水而已。正因為是雨,所以這個夜晚,沒有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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