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飄東飄西》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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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一生一直是在飄著的。
    我從建康飄到大名,從大名飄到洛陽,再從洛陽飄到了延州。。。。。。就這樣,我飄了大概三四年,可是心裏依舊空蕩蕩的,沒有任何著落。
    我吃的東西都是就地取材,到淮南就吃河蚌,到關外就吃小米,到了河北就吃白麵。。。。。。我的胃不知遭了多少罪,我也不知吐了多少次,但我依舊堅持著。
    我隻是一個江湖上的小嘍囉,一棵牆頭草。
    ——“牆頭草,隨風倒。”
    可他卻不是。
    他,
    是誰?
    我的弟弟。
    他為人消沉,他的名字也很消沉。
    隻因他的名字就叫做“肖沉”。
    他和我完全不一樣。
    我永遠是混跡在江湖仇殺之中,而他一向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一直消沉、消沉、再消沉。。。。。。
    是故我與他的人生觀念截然不同。
    那時正是兵荒馬亂的時候。許多河北的百姓紛紛開始南逃,我亦是隨波逐流,收拾了一身細軟,慌慌張張的朝著南方逃去。
    天還是黑的。
    但聞黑幕中百姓的哭喊聲,河水的嘩嘩聲,官兵的叫罵聲。。。。。。我聽了這些,隻是默不作聲的向南走。
    當時我已經在江湖裏混了五六年,好不容易在“四方盟”裏混了個小堂主的位置,攢了不少錢財,現在卻又逢上了這個混亂的時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承認我做了許多傷天害理、違反人道之事。
    可我必須做。
    像我們這種平民階級的小人物,對於那些身居高位抑或掌握重權的朝廷高官與黑幫大佬來說,一抓就是一大把,隻要有錢,這種人他們想要多少來多少。
    所以我一直在掙紮。
    在最底層掙紮。
    如今,我好不容易爬高了一點,卻又掉進了最底層。
    我不甘心。
    所以我南逃。
    對於我來說,出人頭地才是最緊要的事物。
    “轟隆隆!——”
    一陣劇烈的轟響源源不斷地朝眾難民耳邊傳來。
    有人哭喊道:“金狗子的騎兵又來了!快逃啊!”
    又有人咬牙切齒的高聲罵道:“這些狗雜種!老子斃了他們!”
    話雖是如此說,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迎戰金人的騎兵。難民們就在此刻哄然而散。
    我隻是暗暗歎息,卻不敢言語。
    隻見遠處的一個個較夜幕更暗黑的小黑點逐漸朝這個方向逼近,馬蹄聲漸漸的響了。
    我的金銀細軟早在逃難之際早已給我換了一把好樸刀以及五六十兩銀子。
    買一把好樸刀,也許在關鍵時刻就能保住你一條命。
    難民堆裏依然是亂哄哄的。
    我已經捏緊了樸刀。
    “狗急跳牆”這個詞我雖是個大文盲,但也還是聽總盟主說過幾次的。
    雖然我不是狗,但此刻我也必須要當一當“狗”了!
    忽然,一人縱馬而來,傲然的看著這些到處逃竄,所謂“沒聽說過大金朝威名”的難民們。
    他大聲道:“你們都給我聽著!”
    這人的話好像不起效果,難民依舊到處亂竄,像失去了巢穴的老鼠。
    騎在馬上的這人年已五十,生的賊眉鼠眼,身著一身雪衣,在這黑漆漆的夜色中顯得格外耀眼,絲質極其華貴。他三絡貓須,左手執著“宋”字以及“金”字小旗腰帶上插著一把黑色的鐵算盤,眯著眼看著這些逃亡的無辜百姓。
    我在混亂的人群中定睛一看,一眼就認出了這騎在馬上的人便是湘西一帶‘絕命算盤’錫無後。
    這錫無後是出名的“什麼都賣”,良心、臉皮、國與家甚至老婆兒女,隻要為了榮華富貴,權力銀子,都照賣不誤,他叫錫無後,江湖人恨他出賣朋友,故稱他“死無後”。
    我心知不是其對手。
    旁邊有一名青年方士,見我遲疑不決,當下便道:“朋友,咱們一起跑吧,你是打不過那老算盤的!”
    我點頭道:“我知道。”
    那青年方士奇道:“那你不跑?”
    我肅然的道:“我不跑。”
    青年方士見我不跑,提起他的白布招子,登時拔腿就跑,一下子跑得無影無蹤。
    我就象木頭一般杵在那裏,一動不動。
    那錫無後見到我見到他卻渾然不動,奸笑道:“你是誰?竟不懼怕大金的雄兵?”
    我老實答道:“我姓肖,名皮。”
    “肖皮?”錫無後笑道:“你‘削’的是誰的皮?”
    我反詰問道:“你說呢?”
    錫無後道:“我看你小子是個人才,你隻要為大金朝做事,我保你榮華富貴大大地啊!”
    我卻笑道:“那好,俺倒要請教錫先生了,俺是個什麼人才?”
    錫無後道:“你是個。。。。。。”
    我截道:“可俺還不想當一個賣國的人才!”
    錫無後聽得此語,大怒道:“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大聲道:“老子也活膩味了,砍了一個賣國賊當墊背的是人生一大快事也!”
    錫無後怒道:“老爺我本想給你條富貴之路,哪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也罷,老爺我給西天多送幾條冤魂吧!”
    我也不答話,手中的樸刀一刀向錫無後砍去。
    我的武功並不咋地,與錫無後相比,我連五流也算不上。
    錫無後見我劈出一刀,隻是冷笑道:“原來你是仇金祥的關門弟子,隻可惜,你沒好好把你師傅的刀法練練好,不然你也可以劈個我一百兩百刀!”
    聽了錫無後的這番話,我才真正後悔起來。
    可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
    錫無後閃過一刀後,翻身便從馬上落下,我隻砍死了他一匹馬。
    此時,許多難民都圍過來看,見我如此神勇,出手一刀就砍死了錫無後的馬,鼓掌喝彩,並大叫道:“小兄弟,快殺呀!替我們好好出口氣,砍死這個賣國賊!”
    “對!砍死這條狗!”
    錫無後一邊閃躲我的刀,一邊冷笑道:“我倒要看你們待會兒怎麼死!”
    我心知肚明,隻要再過六刀,我就會敗於錫無後之手。
    我索性不想自己的生死,胡亂出刀,這卻亂了錫無後的陣腳。
    “嘩——”
    錫無後被我一刀偶爾砍中,立時就見了紅,白的更白,紅的更紅。
    他對我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而難民們見到我砍傷了錫無後,更是賣力的為我喝彩。
    忽然有人驚呼道:“又有金狗子來了!快逃啊!”
    聽得這聲驚呼,眾難民便像樹倒猢猻散般一哄而散,再也不看我一眼。
    我心裏隻是叫的苦。
    又聽有人道:“那裏麵有契丹人!”
    又有人道:“那那一騎當先的玄衣人是誰啊?”
    眾人默然良久。
    過了好半天才有人緩緩道:“那是金賊的太子金沉鷹。”
    有人大叫道:“此時不逃,更待何時!?要是等金沉鷹那賊子來了,肯定會把咱們殺的一個不留!”
    說著,那些難民便杳然無音。
    我的戰況愈下。
    錫無後武功本就比我高出許多,這回又有援兵,更加得理不饒人,步步緊逼,把我殺的冷汗直流。
    “錚!”的一聲,我的樸刀已被錫無後的鐵算盤砍缺。
    “唰——”
    錫無後的鐵算盤已架在我的脖子上。
    我隻是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金太子金沉鷹與那契丹人走馬而至。
    錫無後對他們點頭哈腰,阿諛奉承唯恐不及。
    我曾在遼國之地開過分部,還聽得懂那金太子與契丹人所說的話,一下子大吃一驚。
    原來這契丹人乃是金國的夏侯烈,連完顏濁都雌伏於他的手下,可見其武功之高。
    我暗中忖道:“看來我今日真要割肉還父,剔骨還母了。”
    突然,錫無後滿臉凶光的看著我,道:“你聽得懂契丹語?”
    ——這不是廢話,在遼國不懂契丹語的話,在遼國能不能混還是個問題,更何況開設分部?
    我隻點了點頭。
    隻聽金太子來了句話:“他是不是漢人?”
    錫無後點頭。
    “那就殺!”
    聽了這三個字,我渾身毛骨悚然。
    這三個字當真是比冰還要冷,比針還要刺!
    我突然想起朋友的一句話:“螻蟻尚且貪生,哪有人不惜命?”
    可我現在可是真的要沒命了。
    “啪!”
    一陣清脆的響聲劃過我的耳際。
    隻見一道人影出現在我眼前,正是那逃命逃得飛快的青年方士。
    錫無後警覺,立馬道:“你又是何人?”
    那青年方士冷笑道:“你說我是誰?”
    說完,又是“啪”的一聲,錫無後的左臉已經腫了起來。
    我從來沒見過如此功力,能夠隔空傷人,頓時目瞪口呆,瞪著眼睛不說話。
    連金太子的眼中也充滿了詫異之色。
    隻有錫無後捂著左臉躲到一處叫疼。
    “哎呦!哎呦呦。。。。。。好疼嘞。。。。。。。”
    金太子下馬,並反擺著手道:“道者來此所為何事?”
    青年方士微笑道:“把他放了。”他一邊說,一邊指了指我。
    我心中大喜,仿佛看見了希望的曙光。
    金太子卻道:“不行。”
    青年方士道:“為何?”
    金太子道:“吾南下為的就是來會一會中原功夫,現今遇見足下,可不能空手而歸。”
    那方士聽罷,大笑道:“好好好!我可以讓你不空手而歸。。。。。。”
    話音未落,金太子的兩手手心居然都握滿了爛泥團!
    金太子的臉色霎時變了。
    他的手原本是反著放在身後的。
    而此刻的方士早已扛起我,朝著金太子淡然笑道:“現在你總不是空手了吧?”
    金太子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而在此時,那方士早已不見了蹤影。
    夏侯烈卻待要追,金太子隻是擺了擺手。
    他明白,連自己的武功都比不上那方士,更何況夏侯烈了。
    天已蒙蒙亮了。
    我早已被那方士放了下來。
    我又驚又奇,道:“俺倒是沒想到你居然有這麼高的武功!?”
    那方士笑道:“慚愧慚愧。”
    我立馬道:“你究竟是誰?為何救我性命?”
    那方士將手中白布招子一抖,露出兩個黑體大字,上書“言”,下書“午”。
    我還是不解其意:“這是什麼意思?”
    那方士淡然道:“你不須知道我是誰,也不用知道我為何救你,你隻要知道你還活在這個世上,這就夠了。”說完,他的身影就在我眼前緩緩消失。
    我也不再多想,懷揣著那方士贈與我的五兩銀子向南方的淮安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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