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八章思悠悠,恨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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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之後,風霜雪就再也沒有來過鳳棲宮,飄零也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句話,仿佛一夜之間,他們已形同陌路。
相見爭如不見。
清晨的陽光透過微薄的白霧輕輕籠罩在琉璃瓦上泛起一層晶瑩剔透的光澤,遠遠望去,雲煙繚繞,如臨仙境。
飄零站在後殿回玉廊前身影清淡,微風穿過花林漾起她的雪白宮裝,衣袂飄飄。她靜靜望著腳下這片蒼茫大海,神情孤寂,目光悠遠。
桃花千樹,豔若彤雲,風霜雪便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默默地看著她。
原以為,隻要給她些時間,她就能平息心中對他的怨恨,所以這段日子以來他都對她避而不見。
可現在,他已經無法再忍耐心中對她的思念,他隻知道,他想見她,即使隻是這麼遠遠地看著也好。
清風拂過,落英繽紛,安靜的宮殿中回響起幾聲清脆的鈴音,似想起了什麼,飄零微微側身,清淡的眸中突然漾起一抹柔和。
風霜雪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心頭一顫,握著玉蕭的指尖不覺緊了緊。
零兒,原來你都記得!
“風哥哥,你看,這些都是我撿的,厲害吧!”水綠的紗裙中裝滿各種各樣美麗的貝殼、海螺,飄零一臉興奮地向風霜雪展示她的寶貝。
當風霜雪抱起受傷的飄零時,她紅著臉說:“我更喜歡你這麼抱著我。”
“子矜,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每一天都要這麼快樂。”
……
“恩,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每一天都這麼快樂。”飄零望著那片大海無聲地說完這句話時已是淚流滿麵。
曾經的山盟海誓仿佛在這一刻都變成了一杯毒酒,飲過後才知心痛的滋味。
“零兒……”風霜雪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後,想上前擁住她,卻又被她側身避開,一滴冰涼的淚珠濺在他的手背上,慢慢落下。
她背對著他,倔強地仰頭望天,不想讓他看見自己此刻的軟弱。
風霜雪凝望著她消瘦的背影,心痛道:“零兒,不要躲著我,好嗎?”
“我沒有……”飄零抬手抹去臉上的淚水,竭力忍住心中的那股悲傷,問道:“你來做什麼?”
風霜雪走到她的麵前,看著她紅腫的雙眼輕歎一聲,有些心疼,卻更無奈,“零兒,你要這樣和我慪氣慪到幾時才肯罷休?”
飄零垂眸不答,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畢竟風霜雪用了這麼卑鄙的手段將她困在了這裏。
風霜雪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說:“零兒,我想帶你出去走走,你可想去?”
飄零疑惑地抬眼望他,不明白他心裏的想法。
“你要帶我去哪?”
“風吟城。”
飄零的臉上不自覺地溢出一絲驚喜之情,被軟禁了這麼久,她實在太想出去了,哪怕隻是看看外麵的世界,呼吸一下外麵自由的空氣也能讓她感到滿足。
她的表情清晰地倒映在風霜雪的眼中,看見她終於露出了笑臉,風霜雪的心情也頓時輕鬆了起來:“還不快去換衣服。”
“衣服?”飄零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宮裝,確實太過惹眼了,忙應道:“我去去就來。”
風霜雪看著她迫不及待的樣子微微一笑:“我在門口等你。”
片刻後飄零已換了身便裝出來,她小心翼翼地問:“這樣可以了嗎?”
麵前的飄零已褪去華服,穿了身水藍裙裳,長長的黑發僅用一根藍色緞帶隨意地束在腦後,簡單素淨的打扮像極了以前她在煙雨樓中的樣子,風霜雪不竟看得癡了。
“還不行嗎?這已經是我能找到的最不起眼的一套衣服了。”見風霜雪沉默不語,飄零失望地垂下了眼睫。
“不,這樣很好,真的很好。”風霜雪抬手將她額前幾縷碎發拂到耳後,又忍不住讚道:“這樣的你,很美。”
飄零臉一紅,低聲道:“那我們走吧。”
“等一下。”風霜雪走進寢宮中取了一塊麵紗遞給她:“戴上這個。”
飄零雖不喜歡卻也沒有拒絕,因為她知道以她的身份是不適宜在風屬拋頭露麵的。
等飄零係好麵紗,風霜雪也戴上了麵具。
零兒,或許我們會有一個美好的開始,想著,風霜雪唇角一揚,笑著說:“走吧。”
風吟城中依舊還是那麼熱鬧,行走在寬闊幹淨的街道上,看著身旁來往穿梭的人群,聽著街邊酒樓中傳出的歡聲笑語,飄零隻覺得天是如此的藍,雲是那麼的白,如果不是風霜雪不時地提醒她注意腳下的路,她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了。
“姑娘,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我這裏的貨可是整個風屬國獨一無二的上品哦!”
飄零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一愣,風霜雪已經牽起她的手往身邊那間豪華店鋪走去:“我們去看看。”
那個中年男子是“聚寶齋”的掌櫃,見風霜雪興致頗高忙躬身將他們引進大堂,一進門便吩咐下人看茶。
風霜雪隨手端起茶盞,一掀瓷蓋,清香撲鼻,竟是上好的雨前龍井。
淺抿了一口茶,風霜雪道:“把你這裏最好的都拿出來給這位姑娘看看。”
“是是,小的這就去拿。”
不等飄零發言,那掌櫃立刻就從裏屋端出了一個紅木匣子,他將匣子放到飄零麵前,笑道:“姑娘,這可是我聚寶齋裏的寶貝,一般人可是見不到的,您可一定得看看。”
飄零心中暗笑,她身為一國公主,什麼樣的東西沒見過,平日裏慕辰源源不斷的賞賜都快把朝陽殿給堆滿了。
一想到慕辰,飄零的心裏就無端地泛起一股惆悵,也不知道慕溪的傷好了沒有,還有上官熙兒懷的龍胎是否穩當,聽慕辰說李成賢因為幫她調兵被打入了天牢待審,不知道有沒有被放出來,還有幫她偷龍符的南宮冉……那裏實在有太多太多令她牽掛的人了,而他們每一個人都讓她放心不下。
“零兒,零兒?”見她暗自出神,風霜雪隻得稍稍提高了聲調。
飄零猛地回過神來,見風霜雪擔憂地看著她方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她斂去眸色,平靜地問:“怎麼了?”
風霜雪眸光一黯卻又馬上恢複了常態,他起身走到飄零身邊,從匣子中取出一支紅玉簪別進她的發間,殷紅潤澤的血玉襯著她白皙細嫩的肌膚明豔照人,風霜雪滿意地點點頭,柔聲問:“喜歡嗎?”
飄零接過掌櫃雙手奉上的鏡子一照,差點沒失手將鏡子摔碎,掩在麵紗下的臉一片慘白。
這支紅玉簪一眼看去並沒有什麼複雜的花樣,甚至隻是一支玉質上等的普通簪子,可是在飄零的角度看去,通透的玉簪在陽光的掩映下竟顯出一行奇怪卻更熟悉的文字。
時光流轉數十年,第一次上英語課的程子矜因為沒有英文名而被全班同學所取笑,當她沮喪地回到家裏找哥哥哭訴的時候,程子涵提筆在她的英語課本上寫下了“only”,並對她說:“子矜,這就是你的英文名。”
小子矜揉著哭紅的雙眼問:“哥哥,這是什麼意思啊?”
程子涵溫柔一笑,對她說:“Youaremyonly,你是我的唯一。子矜,你就是我的唯一。”
飄零不敢置信地盯著紅玉簪裏顯出的“only”,雙手顫抖不已。
自從她來到這個世界上,她就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這個名字,甚至是風霜雪也從不知道她還有這麼一個奇怪的名字,可是現在,這個名字就這樣清晰地出現在她眼前,是震驚,是激動,更是疑惑,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做了這支玉簪並把她引到了這裏?
她臉上驚疑不定的表情通通被風霜雪看在眼裏,直覺告訴他這支簪子肯定有問題,但他還是不動聲色地笑了笑,說:“很配你。”
“是,很配。”飄零木然地看著鏡子中的那支紅玉簪,手心汗濕。
“隻是你今日沒有挽鬢,還是讓我先收著吧。”風霜雪取下玉簪收入袖中,神色依然溫柔,他轉身付了錢便牽著飄零出了聚寶齋。
飄零一路沉默,隻顧低著頭想心事,就連風霜雪叫了她好幾次都沒聽見。
“零兒。”風霜雪突然停住步子,他盯著飄零的眼睛關切地問:“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們先回去?”
心神一凜,飄零抬起頭溫柔一笑,道:“我沒事,隻是有些餓了。”
“沒事就好,那我們先去吃飯?”風霜雪寵溺地為她拂去肩上的柳絮,笑得毫無破綻。
整整一個上午飄零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到風霜雪帶著她來到海灘邊她才放鬆了心情。
廣闊的海麵一望無際,鹹濕的海風似一雙無形的大手,手到之處,湧起一波波銀色的浪花,層層疊疊向岸邊湧來。
飄零在沙灘上脫掉鞋襪,慢慢向海中走去。
細軟的沙子踩在腳下軟綿綿的,清澈的海水漫過腳踝涼噝噝的,飄零彎下腰去,掬起一捧海水輕輕撲打在臉上,頓時精神一振。
風霜雪就站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看著她玩水,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臉上,帶著一絲深究的意味。
飄零似乎沒有留意到風霜雪的注視,她開心地在海邊奔跑,時而歡呼,時而呐喊,仿佛要將心中壓抑已久的情緒在這一聲聲近乎撕心裂肺的喊叫中都發泄出來。
她瘋狂的舉動引得海邊的漁民紛紛側目,風霜雪微微皺眉,他隨意地朝身後瞥了一眼,隱在暗處的四影瞬間來到了他的麵前。
“讓那些不相幹的人立刻消失。”
“是。”
飄零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根本就沒有發現四周的變化,她尋著海邊一路尋找,將見到的貝殼、海螺統統都收進風霜雪為他準備的網兜裏,不多時就裝了滿滿一兜。
“風哥哥!”她開心地朝風霜雪揮手,得意地揚起手中的網兜,“這些都是我揀的,厲害吧?”
風霜雪聞聲一怔,眼前這熟悉的一幕似觸動了他心底深處的那片柔軟,他足尖一點掠至飄零麵前,接過她手中的網兜看了看,笑道:“是,我的零兒是最厲害的。”
雖然他戴著麵具,可他眼中濃濃的笑意卻讓飄零為之恍惚,她輕聲呢喃:“我好象又回到了從前開心快樂的日子。”
“不是你。”風霜雪牽起她的小手漫步在海灘邊,一字一句說道:“是我們。”
“我們?”飄零停下了腳步,迷茫地望著逐漸被夕陽染紅的天空,淒然道:“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風霜雪笑意一緩,“我們該回去了。”
金色的陽光鋪灑在海麵上,一片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