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栗地爬著仿佛永無盡頭的過道，不管走了多遠總能聽到暴雨中憤怒的咆哮和淒厲的慘叫聲，不管走多遠，都隻看見血色如火焰般開放在雨水裏，充斥鼻翼的也隻有濃烈的血腥味……那一夜之後，自視甚高的鷹的傳人就成為了傳說。
    驚醒時雨聲還在繼續，全身都汗透了，發絲也淩亂不堪地貼在臉上。森掀開被子坐起，窗戶裏透進的涼意讓他一顫。已經很久沒有夢見那時的情形了，是因為下雨的關係嗎？果然，西極濕潤的氣候不怎麼適合自己啊！
    那晚之後的事情不怎麼記得了，六歲前的記憶那幾乎就是全部了，而且凝結在那漆黑狹小的過道裏。後來聽說了，鷹之一族的聚居地一夜之間成了廢墟，黑色的火焰燒滅了一切，餘下的就是灰燼和著泥土的泥漿，隱隱散發出腥紅……
    生者往往要背負更多才能繼續走下去，尤其是這種，驕傲而強大的民族僅存的後裔。
    “活下去，帶著鷹之一族的驕傲……”
    鷹之一族一直以身為鷹的傳人為榮，鷹作為天空之主的自由，強悍，尊貴是一族堅定的信仰，其中最不可拋棄的是鷹至死也不能舍棄的自由。
    “帶著鷹之一族的驕傲，自由地活下去嗎？不被任何事物束縛……”森將來呢埋於手掌，喃喃自語般。
    ……
    次日天色放晴了，平日裏經過精心打理的院子，即使被雨水衝洗得稍顯淩亂也別有一番韻味，多年生長的薔薇黑色盤曲的莖幹在滴著水滴的花朵的映襯下似乎也沒那麼猙獰。森走出小屋，院子裏那孩子正撥弄著被雨水衝擊得有些零落的植物，即使背對他們，森也能感覺到背後好幾道視線，是是孩子們單純的、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那種赤裸裸的直視。回轉過身，故意往周圍看了看，最後“無意間”，在鬱鬱蔥蔥的籬笆後麵，發現幾雙好奇而清澈的眼睛正透過樹木的枝葉注視著自己。
    森微微一笑，隔著籬笆的孩童卻一哄而散。隨後傳來尖叫聲：“痛！你踩到我了！……等等……”
    大概是幾個擠在一起，慌亂之中跌倒了吧。森有些木木地看著孩童們四散的身影。
    “孩子們很好奇呢，卻又不敢接近你。”
    老太太係著圍裙站在門口笑眯眯地。
    “是嗎？”森有些尷尬。
    “你是尊貴人吧！”老太太依舊笑眯眯地。
    “嗯？”森愣了愣。確實，考究的衣料，優雅的儀表，風塵仆仆的旅途依然抹不去的渾然天成的尊貴氣質讓森成了孩子們好奇卻又不敢接近的存在。
    森歉意地笑了。
    “不過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你看，花兒們都很喜歡你呢……今天的花兒格外美麗呢。”老太太愉快地看著院子裏新開的叢花。
    “那是因為雨水的滋潤吧。”森也受到感染般，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花朵。
    “雨水可以滋養花兒們的形體，但是能讓她們這麼歡快的是你哦。”老太太用肯定的眼神看向森，笑容更深。
    “我們也該用早餐了，過來吧。”老太太提高了聲音招呼那孩子：“吉爾，吃早餐了！”
    森在枕頭下留下了部分旅費，“剝削”一對老年夫婦總是不行的。
    老太太為他準備了一點食物帶上，並把他送到了路口。
    “你要到哪裏去呢？”老太太關心地問。
    “還不知道。”森老實回答。
    “這樣啊。總之，走這條路就對了。祝你幸福，孩子。”老太太將一支新鮮的白色薔薇花別在了森胸前的口袋邊，眼神裏滿是慈愛。
    “也祝您幸福。”森略一鞠躬，轉身離去了。
    映在瞳孔的碧色綿延不盡。
    旅途還在繼續。
    還要走多久才能安睡……
    存在的實感也許早就化在黑色火海，或是迷失在夜色裏了……
    也許我也是那晚的亡靈，隻是還沒找到墓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