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伊低頭看了一下手表，差四分鍾十二點。
    “對不起了，維妮娜，看來今晚我又要遲到了。”這樣想著，她站起來，謹慎走出樹叢，把槍握在手裏，盡量躡手躡腳，朝地下墓穴走去。
    正當她貼著牆壁走下台階，走向地下墓穴的入口時，她注意到在地下墓穴的正上方，空氣正在回旋形成一個圓形的漩渦——漩渦的邊緣，散發著暗紫色微光；中間則是深沉的黑暗，仿佛是通向另一個世界的冥道。
    “反輪回之門……”凱伊腦中立刻湧出了這個詞——難道那個術師是死靈師，現在正在召喚亡靈？不能再讓另一個沃爾特出現了！我再也不想看到徘徊於世間的亡靈們那悲痛的眼神了！一定要阻止死靈師！
    這樣想著，凱伊衝向入口處，企圖踹開警方馬馬虎虎堵上的洞，但發現那洞口的磚石牆壁似乎被施了符咒一般，無論她如何用力，甚至朝那裏開槍，都沒有絲毫破損。
    正在凱伊滿頭大汗無計可施之際，身後突然有個聲音響起：“溫克，你能打破那個結界嗎？這個死靈師似乎特別熱衷於把兩個咒術混在一起施用——隻要破了那個結界，他的死靈術就會因結界被幹擾而自動關閉。”
    ——這個聲音很斯文，很溫宛，低沉而富有磁性，莊嚴而肅穆，高貴而謙卑，讓人的心驟然沉靜、折服其腳下。
    凱伊仿佛抽離於時空、忘記了一切一般，帶著一種她自己也不明白的熾熱的情緒轉身，再次看到了那個留著利落的棕色短發、有一雙深邃而神秘的藍色眸子的死神——約翰。而在他的身後，是一個身材比他魁梧很多、披著黑色鬥篷、帶著骷髏麵具、右手執一支巨大鐮刀的男人。他也沒有靈肉結點，他也不是人。他就是溫克吧？
    “可以。”溫克用他寬厚而低沉的聲音簡潔地說著，突然一躍而起，躍向地下墓穴的上方，在空中看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尋找什麼，然後揮舞著巨型鐮刀，借著高速下降的力道砍向一堆看似不經意擺在一起的碎石。
    “劈——呲——啪——”似乎有一道白亮閃電在眼前滑過，之後傳來一聲有如爆破般的巨響，強烈的衝擊力使凱伊的槍脫手，她本人也被彈飛出去，幸好約翰及時躍起，抱住了急速後挫的她——約翰的觸感就像一股氣流，附以清新的木香。
    凱伊安然落地，突然麵頰一陣燥熱。
    “謝謝。”她說著，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你能看到我？”約翰麵露驚訝之色。
    “嗯。”凱伊點頭，雖然很想再跟他多聊幾句，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隻覺得自己心跳地很快，這是二十五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
    爆炸聲漸漸平息，溫克高大的身影從火光裏躍出，用鐮刀提著一具屍體的後領——不，那不是屍體，而是一個人，雖然他已經瘦得皮包骨頭，皮膚上有大片大片的如屍斑的斑塊，還散發著一股屍臭味，但是，凱伊看到了他的前胸正因呼吸而起伏。
    溫克把那個人扔到地上。那人像一堆爛泥般一動不動。
    “他還活著。”約翰說。
    “製裁嗎？”溫克說著，揚起了鐮刀。
    “不——不要——”凱伊製止他說：“你沒有權力審判或殺人。”剛說完，她就覺得自己這句話毫無道理——應該是她沒有權力阻止兩位死神帶走人類的靈魂吧？
    溫克看向她——不知道那具麵具之下的他的臉是什麼表情。
    “這位女士有靈眼。”約翰微笑著解釋說。
    溫克點頭，又看向地上的死靈師。
    “就留他一命吧，”約翰說：“不過他也活不了多久了。”然後他又看向凱伊，對她說：“那麼——”
    “等等！”不想聽他說出告別的話，凱伊唐突地打斷他，說：“你們究竟是誰？”這是一個極傻的明知故問的問題。
    約翰微微一笑，這是一副19世紀英國紳士典型的微笑——古典而內斂，溫柔而優雅。他說：“我們是死神，二位一體的死神。不過我不想跟你講我們的故事，因為每當我講一個故事，都會送走聽眾的靈魂。”
    “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凱伊又問。
    約翰看了一眼那個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說：“他是死靈師。懲罰破壞輪回之平衡的死靈師也是我們的職責。對了，他是溫克，他手中的這支鐮刀，可以直接作用於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不像我們，隻是亡靈，無法對這世界上的物體施加影響。”
    “可是剛剛，你似乎救了後挫的我。”
    “那就是作為死神的我能對這個世界上的事物所施加的作用的極限了，原諒我不能為你做更多。”約翰說著，躬身道歉。
    “不，你已經救了我。我是凱伊-赫索斯，倫敦警察局的專員。”凱伊的語速很快，因為她很緊張。
    約翰的臉上再次露出了那副19世紀英國紳士典型的笑，他說：“我是約翰，他是溫克。雖然考慮到我們的身份，這樣說有些不合適，但是，我很高興認識你。”
    聽他這麼說，凱伊有些興奮有些激動地看著他，很多話梗在喉中，卻不知該說什麼。
    “那麼，再見，赫索斯小姐。您的戒指很特別。”約翰微微點頭欠身，告辭離去。
    雖然很不情願，但凱伊還是目送他們離去。看著他們的背影，凱伊突然發現溫克的靈魂很奇怪——他的靈魂缺少一般靈魂應有的厚度和質感，也就是說，他的靈魂比其它任何亡靈都要稀薄很多——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一半靈魂？難道，他就是折磨沃爾特的死靈師一直在找的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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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翰和溫克離開後不久，因為附近居民報案說聽到了爆炸聲，幾輛警車很快就到了。凱伊解釋說因為自己正巧在附近，聽到爆炸聲就趕過來了。她指認死靈師是在爆炸後從墓穴裏爬出來的，死靈師因而作為爆炸嫌犯被逮捕，但他因為身體狀況太差沒有被押送到警局，而是先被抬進了救護車送往醫院急救。
    凱伊做完筆錄準備離開時，突然想到了維妮娜。
    “糟了，要趕快給她打電話報平安才行，不然她肯定又要對我大喊大叫了。”凱伊滿心愧疚地翻找手機，卻發現手機丟失了。
    “一定是在剛剛爆炸時，手機從口袋裏滑出去了吧？”這樣想著的時候，她突然想到了那時約翰的感覺，雙頰再次火燙。
    “要——要先給維妮娜打電話！”她甩甩頭，驅趕走腦中所有關於約翰的想法，跟同事借了一部手機給維妮娜報了平安之後，借著微亮的天光，從現場回收了她的槍和手機——可惜的是，她的手機已經因爆炸而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