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笫五章世道危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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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巒延垣,嘉陵江碧波流淌,在重慶市渝中區朝天門沙嘴流入長江奔騰而下。
    千廝門碼頭,是嘉陵江進出貨物的轉運碼頭。碼頭岸邊船隻如雲,人聲嘈雜,一條石板梯道通往岸邊上的公路,下走到朝天門,上走兩條路,一坡石梯坎路到棉花亍;另一條較寬的石板路名水巷子,再爬石梯路,到上半城小什字。水巷子得名主要是,重慶沒有自來水時,上半城民、商用水,均由挑水人通此路,到千廝門河邊挑嘉陵江水喝。挑水人多,難免水桶中有水潑出打濕路麵,天天如此,久之,人們稱這條路為水巷子。水巷子兩邊有商鋪,旅舍、茶館居多。
    旅舍,主要接待從嘉陵江上遊兩岸,進重慶城購銷日用百貨和農副土特產的商販的臨時住宿,暫放貨物的旅棧。
    茶館,是人們休閑品茶擺龍門陣的地方。城大人多,賓客滿坐。晚間茶館有評書藝人講評書:《封神榜》、《武鬆打虎》、《劉關張三戰呂布》等故事。
    講評書藝人收費主要有兩種方式:一,每講一段,由堂倌(滲茶水者)執一小盤,挨桌收錢,茶客自原出錢,放在小盤內,茶館收堂(打烊)後,按收入分帳,一般是一、三、六分錢。堂倌分一成,茶館老板分三成,說書人分六成;另一種是不當麵當場收錢,隻收茶錢,每個坐位,一人一碗茶,說書費由茶館老板根據當天賣的茶錢分一部分錢給說評書人。這樣作的目的:避免少數人,又占坐位不吃茶又不給錢,白聽評書。實行這個辦法,聽白書人隻好站在茶館門外聽,評書內容精彩,一大堆人在茶館門外打擁堂,把亍都阻斷了。過路人,隻好說:客官:“借光,借光!”(請讓路之意)。
    花姑與丫環翠菊抱著小少爺從龍興場高山寨逃跑之後,在當地無安生之處。他倆已聽說高山寨被周團長率兵攻破,丈夫高山,兄長黃算在雙方交戰中彼打死,埋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寨中財產也被周團長洗劫一空,田土充公出佃,佃農向鄉公所繳納田租。
    花姑父母早亡,兄長帶大,丈夫高山占寨為王,已是土匪,自已是匪屬。三親六戚,怕受牽連,不敢與她來往。幸好翠菊不忍離去,主樸相依為伴,東藏西躲度日。
    一天, 花姑問翠菊:過這樣日子不是個辦法?
    翠菊:夫人,我一輩子跟著你哪!聽你的。
    花姑:從現在起,我們是姐妹,患難中的姐妹。
    翠菊:夫人,使不得,夫人一時為主,我應終身為樸。
    花姑:現在是民國哪,人人平等,我早已視你為姝子,我年齡比你大,在家排行老四,叫我四姐吧!
    翠菊:我叫哪!
    花姑:妹子,快叫呀!
    翠菊:四姐。
    花姑:唉!對了,以後你就是小姨。
    翠菊:不行,少爺不能這叫。
    花姑:不這樣叫,外人會生疑的,叫我四姐,你是我妹子,,不叫姨叫什麼?
    翠菊:這……
    花姑:說定了,叫你翠姨吧!
    翠菊:委屈少爺啦!
    花姑:以後,也不能叫少爺,改叫”興兒”吧!
    翠菊:聽夫人的。
    花姑:你又來啦!
    翠菊:叫習慣啦,總改不了口。
    花姑:時間久了,會習慣的。
    翠菊:四姐,對外,我們稱表姊妹為好,免得別人說三道四。
    花姑:這個稱呼更好!表妹,我們今後打算?
    翠菊:在當地我們是不能住了,鄉長知道了,是要把我們當匪屬的人抓起來問罪,我們隻有遠走他鄉。
    花姑:我也在思考,到何處去安生,把孩子撫養成人,替父報仇,把《玉龍飛天》玉佩搞到手。
    翠菊:我看,到重慶城去,那裏城大人多,我們好躲藏。
    花姑:我們是鄉下人,去到城裏,人生地不熟。
    翠菊:管他的,去了在說。隻要有錢我們就好辦。
    花姑:走時,帶有一點細軟(金銀珠寶),變賣後夠我們吃一輩子。
    翠菊:還有,我們還得改名換姓。
    花姑:你想得真周到。
    翠菊:為了活命!
    倆人商議:花姑改姓賀,仍稱四姐。翠菊改姓劉,名小翠。因賀劉兩姓,是龍興場兩大姓,家鄉口音難改,改賀劉倆姓,容易使人相信。兒子高興也改為李興。
    賀四姐倆人農村婦女打扮,在魚嘴沱乘招商局輪船上行,過銅鑼峽,在千廝門碼頭下船,在水巷子一家名叫《一品居》旅店住下。
    《一品居》是茶旅店,前門麵是茶館,後麵是旅店。
    老板娘好客,見姐妹二人帶有一子,又聽說她們身遭不幸,進城投親靠友,產生憐憫之心,不僅安排較好房間,還安慰她們住下來後,慢慢尋找,重慶城雖大,隻要有緣,親人會找到的。她介紹不遠處,有《羅漢寺》,前去燒香求福,菩薩羅漢很靈的,有求必應。
    笫二天,賀四姐委托老板娘暫時帶下一兒子李興,老板娘喜歡孩子,欣然答應。她們倆人告辭老板娘,前往《羅漢寺》去燒香,求五佰阿羅漢菩薩保佑,在寺門鋪麵買了香燭,進寺參拜五佰阿羅漢。
    鄉下人進城,開了眼界,看什麼都新鮮、希奇,特別是來往的汔車,高大的樓房,商鋪經營商品繁多,想買啥就可以買啥。她倆感覺,比鄉場好得很,買東西方便多啦!
    四川軍閥爭權奪利混戰,青壯年被抓丁擴充隊伍打仗,田土無人耕種,天旱水澇,農作物減少,饑民遍野,路有凍屍骨。
    城市物價飛漲,貧民生活困難,達官顯貴,紅燈綠酒,荒淫無度。
    賀四姐對小翠講:城市物價飛漲,我靠典當生活,長久下去,也要坐吃山空,這不是個辦法?
    劉小翠:是呀!
    賀四姐:我們找點事來做。
    劉小翠:我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誰要?
    賀四姐:路是人走出來,點子是人想出來的。我倆不行,找老板娘商量去。
    劉小翠:要得。
    《一品居》旅店老板因病去逝,老板娘龍大嫂為人忠厚,苦撐著這家旅店。近來,天旱水澇,軍閥混戰,來往商旅減少,生意驟減,苛捐雜稅繁多,警察三天兩頭來檢查,不“孝敬”(行賄)休想再經營,她正想歇業不幹回老家。
    賀四姐來找她商量正合她意。
    龍大嫂:你們投親未遇,長欺耍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是得找點事做。不如這樣。這個旅店你們來開,我也好回老家去孝敬公婆。
    賀四姐推讓說:不行!不行!
    劉小翠:做生意我們不懂行。
    龍大嫂:不會可以學,再說我請的堂倌、管帳先生很能幹,他們會幫助你們的。
    事情就這樣定了。《一品居》旅店老板換了,由賀四姐、劉小翠倆表姊妹經營。
    龍大嫂走了,她們依依舍相送,在朝天門碼頭分別,眼見《民聯》輪船離開駛入長江而下才回店。她們萍水相逢,舉目無親,能夠安頓下來,全靠龍大嫂關懷照顧,此能無情。
    《一品居》重新開業,旅店管帳先生和堂倌留了下來,他倆為人忠厚,見主人是婦道人家,更加盡心盡力做好份類之事。
    賀四姐回報,對他倆工資增加一成,他倆更加賣力。一切采購管帳等經營業務均由管帳先生負責。堂倌主要負責茶館接待茶客。
    賀四姐倆表姊妹,有時在茶館幫幫忙。幫忙本來是老板娘份類之事,多事之秋,卻引來不少麻煩,起到招蜂引蝶作用。
    《一品居》有倆個漂亮女人在經營的事一傳開,茶館生意驟然火紅起來,天天高朋滿座。有的說來是吃茶,不如是來看這“兩朵花”。
    茶客們邊吃茶邊品花,招呼她倆滲水拿茶,開開玩笑。
    賀四姐倆表姊妹初先對茶客品頭品腳,輕簿浪語很不習慣,但是客人,衣食父母,要得生意好,對客人是不能得罪的,隻好忍著。時間一久,就不以為然了。是呀!人是群居,人生下來就是被人看的,眼睛和嘴長在人家腦殼上,你能讓客人閉眼閉嘴嗎!
    最麻煩的是少數流氓要求她倆陪睡,賀四姐有點武功,客人動手動腳,她隻好用一下,流氓吃了苦頭,畏怕她,又不敢怎樣,隻好在口頭找便宜說說。再說,人家來住店是客人,賀四姐也不好作得過份。倆人對此總是提心吊膽,處處小心過日,也有關門之意。
    軍閥戰亂頻繁,軍警到處設卡檢查,對來往商販勒索錢物,商飯大都不敢再進城進貨,旅店生意一天不如一天。管帳先生建議,旅舍仃業,改為茶館包房,招待有身份的客人,生意一定不錯。誰來做招待,管帳先生未說明,賀四姐倆姊妹明白,除她們之外,還有其誰呢!她們又想,這比開旅店好,隻陪倍客人說說笑,拿茶滲茶水,擺擺龍門陣而已,也可減少一些開旅店的麻煩。
    日子天天過,小翠與堂倌天天接觸,工作上相互幫助,產生感情,賀四姐心中明白,成全他們吧!通過向管帳先生示意他去說媒提親。經一說即成,在《一品居》為這對新人舉辦了婚禮。
    劉小翠不願離開四姐,堂倌又是孤兒,沒有去處,家就安在《一品居》。旅店停業,房間有的是,選一間就行。一年後,小翠生下一個白胖胖的女兒,跟母姓,取名:秋菊。劉秋菊來到人間,大家都很高興。
    暗淡的月光,賀四姐倚窗眺望,思緒萬千。她自歎:我的歸宿在哪裏?。
    日本軍國主義對華發動侵略戰爭,占領我國大量河山,掠奪礦產資源,屠殺民眾,血債疊疊。
    “七•七”瀘溝橋事變後,全國掀起抗日高潮。
    國民黨軍隊節節敗退,上海、南京淪陷,國民政府遷都重慶,稱“陪都”。
    天有不測風雲,賀四姐又遇著麻煩,千廝門袍哥諶大爺死了妻子,他看上了賀四姐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要再聚她為妻,找人說媒遭到拒絕。諶大爺放話:要活,穿金戴銀,否則休想安靜做生意。真是:隔三差五,三天兩頭,諶大爺手下的少幺爸(仔兒)前來茶館惹事生非,不得安寧。
    賀四姑深知此人不好惹,但又不願下嫁他。
    國民政府遷都重慶後,日本對重慶大肆轟炸,妄圖對蔣介石以“以炸逼降”、“以炸逼和”。
    日空軍對重慶的轟炸,百姓遭殃,特別是投擲時燃燒彈,朝天門、千廝門火海一片,《一品居》被炸燒毀。幸好她,賀四姐她們躲入防空洞躲過一劫。
    空襲警報解除後,他們回到《一品居》,見房屋燒毀,生意做不成了。但值錢時東西帶在身上,損失不大。
    堂倌問:四姐,怎麼辦?
    賀四姐:我一個婦道人家……
    管帳先生年長,見的事麵多忙說:大家不要著急,天色也不早了,先找一家旅店住下再說。
    賀四姐:這事要麻煩你哪!你地熟,人緣好。
    管帳先生:應盡之責。
    管帳先生東奔西跑,終於在神仙洞一家旅館找到住處。由於日機轟炸,房屋炸毀燒毀較多,上半城旅館都客滿哪!管帳先生的人緣好,老板騰出房間,讓她們暫時住了進去。
    日機轟炸重慶附進合川縣城,管帳先生是合川人,聽說合川縣城遭炸,擔心家人安危,向賀四姐請辭。
    賀四姐當然同意,多付半年工資,以謝管帳先生的辛勞。
    管帳先生道謝離去。
    管帳先生走了,要重建《一品居》經營談何容易。
    賀四姐倆人商量何去何從?
    賀四姐:重慶城不是我們久留之地。日機經常來轟炸,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其他地方人生地不熟,不易生存,不如回老家去。
    劉小翠:不行,不行!他們認出怎辦?不是自投羅網,飛蛾撲火嗎!
    賀四姐:我打聽過,鄉長已死,我們離鄉已久,我現巳年老,麵容改變,不易認出。小翠,當時你還小,認識的人就不多,何況我們又改名換姓,事隔多年,人們已淡忘當年之事,我認為不會有啥問題,是安全的。現在,城裏人躲日機轟炸,到鄉場去的人多,我們趁此機會回去,做點小生意度日。
    劉小翠:四姐說得對。
    賀四姐:我們回去,還有一件事……
    劉小翠:這麼多年啦,夫人還在想。
    賀四姐:丈夫,哥哥為《玉龍飛天》玉佩而死,他們的遺願豈能忘記,我撈不到手,這件事要世世代代傳下去。
    劉小翠:聽夫人安排。
    賀四姐:他怎麼??
    劉小翠:他一個孤兒,能走那裏去?當然隨我走。
    賀四姐:我們身份,不能讓他知道?
    劉小翠:我知道,夫人放心。
    賀四姐責備地說:你剛才叫啥?
    劉小翠知自已食言忙說:四姐,我不會再叫夫人了。
    賀四姐:大意不得,稍有不注0意,會招來殺身之禍。我不多說了。要走就快走,我們明天就走,不然,日機又來轟炸,轟炸死,多冤呀!
    劉小翠回答:要得,聽四姐的安排。
    笫二天一早,劉小翠在往宿旅館結帳,一行五人分乘黃包車到了千廝門碼頭。購買“佛亨輪船公司”的船票,登上“佛心”號輪船離開重慶城區。
    “佛心”輪船由嘉陵江駛出,在朝天門駛入長江順流而下,經唐家沱,過銅鑼峽、大興場,仃靠魚嘴沱。賀四姐一行下船登岸,暫找旅館住下。
    賀四姐對劉小翠說:你打前站,先回龍興場去看看。
    劉小翠明白賀四姐的意思說:要得,四姐放心,我會打聽清楚,把事辦妥的。
    幾天後,劉小翠回到魚嘴沱對賀四姐說:一切辦理停當,租好房,我們隻管去住,地點在龍興場背亍,來住人不多,安全得很。
    她們一家五人,走上回故鄉之路。
    劉小翠和丈夫重操舊業,在龍興場開了一家茶館,生意不錯。
    高山寨過去的事情,誰也沒有人再提起,過去的事已過去,在人們思念上已淡忘了。賀四姐放心了,有時逢場天,她也到亍上走走買點物品,誰也沒有人認識她,隻當她從城裏來此躲轟炸的人而己,她放心了。有時也到劉小翠夫婦開的茶館坐坐。亍方鄰裏隻當她是茶館老板的親戚,誰去管她的來曆和過去。
    不變的事是龍藏寺每年逄建文贈《玉龍飛天》玉佩那天仍召開法會,以謝皇恩。
    龍藏寺每年召開此法會,賀四姐認為《玉龍飛天》玉佩還在該寺,對此心存思念丈夫和哥哥分別的遺言:世代相傳,奪寶歸已。歲月不饒人,她已逐漸年老,武功長年不練已失,她現已無能為力,把願望寄托在兒子身上,在適當的時候,她會告訴兒子的。
    於是,她們日子過得平淡和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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