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夢裏夢  第3章 假替(三)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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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羽。
    夏雨萱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他是她的初戀,亦是她這一生,最恨的人。
    四年前,她還是少不更事的年紀,在蘭亭裏遠遠見了那人,便深深地烙在心底,再也忘不了。
    少女情竇初開,也不避諱,一有機會,便從碧穀中偷偷溜出去。小小的少女,拽了羅裙,滿心歡喜的向著那蘭亭的方向跑,想要靠近他些,想再見他一麵……可每每去了,總是失望而還。
    然而即便如此,還是忍不住拚命地往外麵跑,被訓責了也不怕,好言哄了也不聽,偏偏要去。隻為了能夠再遠遠地看一眼,或者能近前去與他說幾句話,一償自己溢滿著未知的情愫的心願。
    後來,終是讓她又見到那人。
    她真真是歡喜過望,躊躇著,不安著,興奮著,迫切著,好不容易抑製住強烈的激動走到他麵前,正要開口,抬頭望了那人的眼,卻看到一絲冰冷的幾近不察的厭惡。
    當下僵在那裏說不出話,那人也不再看她,揮了袖便匆匆離開。
    她站了許久,後來哭著跑回去。心中小小的初開的名為思慕的花兒,在還未綻開的時候便過早地夭折在花枝上。她不甘心。為什麼,自己什麼還未做,什麼也未說,那人看她的眼神,便生生帶上了一抹厭惡呢?
    幾天後,她揉著哭紅的雙眼,又一次著了魔似的跑出去找他。這回,卻是如願見到了。她不敢再貿然跑近,隻悄悄藏在暗處癡望著他,奇怪那人居然也不走,像是在等著什麼人似的,一直靜靜地坐在亭中。
    她陪著他一起等。躲在暗處的角落,一雙眼睛幾近貪婪而癡迷地望著心中朝思暮想的俊美容顏。
    整整一夜,他們都未有動作,也未彼此相見,隻是她心底小小的名為思慕的花兒又生長了,深深地紮在心裏,拚命地長,長出巨大花盞,渴慕著他的一個眼神,一句款語,一次溫軟相待……隻為他,華麗綻放。
    之後她又跑回去,回去了又再來。一次一次,小小的少女為了心中初綻的思慕,竟是抱著前所未有的堅定決心。沒遇到,等一會,等不到,明日再來。身旁比她更小些的禾苗勸了她幾次都聽不進,哥哥姐姐正為別的事煩心,竟也忘了管她。她一次次地去,一次次地落寞而歸,心中思慕的花兒卻在一天天地成長,瘋一般成長,占據了心底所有角落,渴望著,迫切地渴望著,神誌不清,著火入魔。
    也許是上天也終於為她所感,她終於再次見到那人。幾個月來,頻繁地出入碧穀,茶不思,飯不想,被思慕折磨得神形憔悴。她一雙晶亮的眼眸眨也不眨地望著他,自己也知道此刻是多麼難堪,可她不想再這麼與他錯過,至少,要將心中的思慕告訴他,親口跟他說。隻要說出來就好,也不管如何答複,隻要說出來,心中這份思念的痛苦,也能稍稍減淡一分!
    於是她就那樣懷著無法言喻的巨大勇氣衝到那人麵前,幾次張口,又幾次欲言又止,終是堅定了信念,在他不動神色卻又微有些訝然的麵前,堅定地,字字清晰地道出了連月來苦苦折磨著她的思慕。
    令她意外的是,那人靜靜聽她說完,並沒有立刻回絕,或者如上次那般匆忙離開,甚至眼中連先前的那絲厭惡也沒有,隻是靜靜地望向一處,疲憊,卻又哀傷。
    那人說,思慕啊……那是這世上,最令人痛苦的東西。明明近在眼前,卻隻能遠遠看著,暗自神傷。
    她睜大眼呆呆看著他,一時忘了如何反應。
    那人又說,他們阻了我的思慕,我卻不忍心讓你也體會那種銘心刻骨的痛……所以,你的心意,我應了。
    她徹底怔住,腦海空白一片,隻那最後一句不斷地在耳中回響。他應了,應了……
    他,竟然應了她的心意!
    從未預想過的幸福突然而至,霎時溢滿了她所有心思,眼睛中都似乎燃起火焰,明亮而雀躍。
    她覺得,這便是她最幸福的時刻。
    那是她滿心傾慕的人,而她,竟然也得到了他的回應……還有什麼能與此刻的幸福相比,還有什麼能令她如此刻這般欣悅狂喜?
    少女的內心完全被喜悅所填充,滿的幾乎要溢出來,全然忽略了他話語中的怪異之處,和他眼神深處濃濃的哀傷。她戀戀不舍地跑回去,兩步一回頭,笑得癡癡傻傻,其間禾苗來問,她也不理,隻把自己沈浸在這不可思議的幸福之中。
    次日再去,那人竟在等她。她語無倫次地努力與他訴說著各式各樣有趣的物事,而他隻是默默聽著,雖然不過偶爾回應,眸中卻含了淡淡的笑。不過,這也足以迷了她的神誌,讓她滿心歡喜。
    她日日來,那人日日陪著她。小小的年紀,什麼都不懂,隻以為這便是兩情相悅,便是長相廝守,慢慢地,竟存了要讓那人來碧穀的心思。越是渴望,越想占有,哪裏還管什麼常理家規,隻要能見著他,守著他,便已心滿意足。
    所以當那人說,可否去你家,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點頭。她說,入得我家,便是我家的人,此生再也不得離開。那人輕輕點頭。她又說,即便是出去了,也絕不能多待,她妄自加了些狠話,那人仍是點頭。她怔怔望著他,輕輕開口,問,你是喜歡我的,對嗎?那人聽罷微微地笑了,她望著那笑容,忽然覺得一切都無所謂。想把他留在身邊,想把這笑容留在身邊,一生的幸福莫過於此,其他什麼也比不上。
    於是,那天,她將進入碧穀的機關神法全數相授,與他約定了時日,等待他放棄在碧穀外的一切身份,入得碧穀……為她而來。
    然而在那一日,她整整等了一天,卻隻等來了碧穀最慘重的毀滅。
    回憶到這裏,少女翻身將臉埋進被褥,任淚水接連滑落。
    她恨,她恨!恨毀了她一切的墨佩紫,更恨欺騙她、負了她最初一片癡情的君羽!
    光是想到這個名字,都會咬牙切齒。
    碧荷姐姐,還有碧穀的人們!墨佩紫的殺戮之仇,君羽的欺騙之仇,她永遠也不會忘……要報仇,要報仇,一定要報仇!
    她恨恨地伏在床上,仇恨就像一隻猛獸,瞬時侵占了內心所有情緒。
    你們都看好罷!既然陰錯陽差成了這墨紫軒,她定要好好利用,為你們,也為了自己,向那些害了大家的惡人,索取應有的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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