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這是一隻令人驚歎的手！
    纖指秀美，根根的美到了極致，它柔若無骨的搭在馬車的簾子上，無聲無息間，就是一種心動的讚賞。纖細的皓腕，是白玉般的無瑕，緊扣著一串青翠欲滴的玉串，下麵垂下三顆如珍珠般大小的蓮花形狀的墜兒。風吹著它，那是似有若無的天籟。
    他，與他們，皆被吸取了意識。
    她撥開簾子，從馬車內探出身來，伴隨她的，還有一股盈盈繞繞的清香。
    提裙，她輕柔的下了馬車，站立後，她平視著雲治，火把照著她，他終於看清了她的容顏。
    雲治呆住了！
    眼前這個女子雖不是那種絕對驚豔的美，卻別有一番秀麗。
    翠綠錦緞滾毛邊的長披風包裹著她，他依舊可以看出她的玲瓏身段，裏麵的白色紗衣襯得她飄然若仙，唇畔的一絲淺笑，高貴而淡漠，一雙水眸，清澈而透亮。
    這是什麼人？
    雲治忘記了自己身處的是充滿血腥的戰場，隻顧沉陷在她晶瑩而純潔的目光中，她宛若盛開在天山上的雪蓮，讓世人隻顧遐想卻無緣窺見，完美的，她融入了她身後的冰天雪地中，形成了這世間最美的一幅畫。
    暈黃的燈火照亮著積雪，她照亮了這昏暗的天地。
    “將軍，請留情。”她終於開口了，那是不輸於黃鶯的輕鳴。
    雲治因她這短短的一句話，心莫名的一震。
    “我們一路趕來，並不知斷情嶺已落西運手中，家奴冒犯，還請將軍見諒。”她低沉的嗓音在寒風中飄散，卻讓他們無法忽視她的請求。
    “你到這裏來做什麼？”這樣高潔的人兒，竟然到這個滿是血腥的地方，雲治思及此，竟於心不忍起來。
    她舉目望向斷情嶺，黑暗下，她根本什麼都見不到，一片漆黑，黑的令人感到恐怖。
    “你……”雲治不明白為什麼她的眼中出現了一股苦澀。
    她看向他，一笑，淒楚。
    “不瞞將軍，亡夫在此戰死，不來一趟，心神難安。”
    “你……”雲治重新打量她。
    是了，她梳著少婦的發髻，黑色如瀑的發上，別著一朵白花，那麼刺眼，那麼格格不入。
    竟然這麼年輕就守寡了！雲治更是心疼這樣的女子。
    “勞你而來，隻是，如今，你恐怕是白跑一趟了。”雖不忍，可是雲治還是拒絕了她，若是剛剛以前，他大可行這個方便，可是，就在不久前……
    如今，他是愛莫能助。
    “你還是盡早離開這裏吧。”雲治提醒她。
    因為，剛剛，那人已到邊關，一場大戰，已是迫在眉睫，這樣清澈的女子，已經承受了夫亡的痛苦，怎能再讓她見到殘酷的廝殺？
    “多謝將軍。”她行禮表示感謝。
    雲治覺得無比諷刺。
    他是西運的將軍，她是北燕的人，她的夫君就是死在他手下的無數北燕將士中的一人，可是，她竟然向他表示感謝。
    因為他們的征伐，如玉般的她別了自己的夫君，因為他們的征戰，高潔的她不遠而來祭奠亡夫，因為這場戰爭，有多少如她般無辜的人承受家破人亡，承受陰陽相隔？
    曾經，他以為自己是對的，可如今，他麵對她，麵對這朵幹淨的蓮花，他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是不是對的？
    “對不起。”雲治向她道歉。
    他的道歉，令她一陣，對於他，她是聽說過的。
    他，天下名門公子，朝堂後起之秀。受命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時。黃金百戰，所向披靡。先帝讚賞，新帝倚重。
    可是……
    她抬眸，看著他的雙眼，那裏，是真情真意，真性真心。
    “將軍不愧是名門之後。”這一次，她領教了何謂“天下名門”。
    真名士，出雲門！
    “不敢。”雲治謙虛拱手。
    她淡雅對他頷首，輕道，“告辭。”
    她轉身，輕輕飄然而去，登上馬車，拉下簾子，隔絕了外麵的一幹人的注視。
    雲治呆望著她的馬車絕然而去，久久未緩過神兒，自語道，“我是不是遇上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