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誰？”蘇玨墨頂著白央沚，一字一句地問。
    清秀的臉上閃過一絲微微的訝異，隨即又化為淡淡的神情：“蘇公子……難道還沒想起來嗎？”
    難道想起我，就這麼難嗎？
    還是我，太高估自己？
    唇邊溢出一絲苦笑，白央沚神情複雜的看著愣愣的，一臉不知所雲的蘇玨墨。
    “嗬，”苦笑的滋味真不好受，內心泛起一股無與匹敵的辛酸：“蘇公子……就這麼不願意想起……那段時光？”
    把那個我字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白央沚悲切地希望，那段自己最為懷念的時光，能在這人心裏，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看著眼前人兒那無可奈何的笑，蘇玨墨隻覺得一陣頭疼。
    對於那充滿著旁人無法想象的黑暗的童年，他是絕對，絕對不願意想起的。
    無所謂逃避，隻是不願意想起。對於一個屢戰屢勝的將軍，什麼過去，什麼回憶，統統都隻是讓人嘲笑的把柄。
    那隻是軟弱的東西！他怎麼可以，再一次將軟弱的自己，暴露在他人麵前！
    “央沚，”蘇玨墨看了他好久，終是不忍心讓那絕世容顏染上任何的哀戚，他嘶啞著嗓子開口：“請不要再說什麼了，央沚，我不管你是誰，但，請不要讓我回憶起我的過去……特別是，”他頓了頓，目光意味深長地轉向那幅畫：“有關那條魚，的過去……”
    ……
    當蘇玨墨輕輕說完那最後一個字，白央沚的內心，瞬間化為一片廢墟。
    ……是這樣的嗎？
    原來你，是如此厭惡有我存在的時光啊。
    “嗬，嗬，”苦澀的味道不可抑製地蔓延開來，白央沚在蘇玨墨複雜又驚異的目光中，越笑越放肆。
    不是笑任何人，而是笑他自己。
    自己算得了什麼？唯一可以依賴將此生存下去的回憶，別人願都不願意提起……自作多情，哈，自作自受！
    在蘇玨墨詫異的目光中，白央沚執筆仰頭狂笑，直到眼角泛出了點點晶瑩，才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
    “蘇玨墨，你剛才問，我是誰？”白央沚放下墨筆，輕轉過身，眼底的哀傷絕望的似要把人融化。
    蘇玨墨盡量不去看那人兒一瞬間枯萎的樣子，微弱的聲音透著濃濃的疲憊：“夠了……我不想知道！”
    “我就是，你救過的那條魚……”
    “夠了……住口！我知道……”
    “那畫上的就是我。”
    “我不想聽！……”
    “你可知道，你對我說過，魚的希望，就是水……”白央沚的眸子依舊那麼哀傷，滿眼的絕望盡入蘇玨墨眼底。可此刻憂傷的人兒，卻露出了一個舉世無雙的絕美微笑。
    “而你，自從你救我的那一刻起，便成了，我全部的汪洋……”
    白衣的人兒輕吐出這句話後，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支撐一般，向後輕倚著方才作畫的桌子。那哀怨的神情，如他的人一般，風淡雲輕之極，卻又，讓人有種撕心裂肺的難忘。
    而他那掛在嘴角一絲餘韻猶存的笑，更是美得讓人驚心動魄。
    就仿佛，瀕死的美麗生靈，為迎接死亡，而全力綻放的最後一絲希望。
    蘇玨墨覺得自己突然一下子變得無法忍受。
    為什麼要這麼看著他？為什麼要這麼對著他笑？
    又為什麼要救他？為什麼要收留他？他救過他，不需任何回報；而他，救了他，就是為了讓他想起這些，借他幼時所受過的欺侮，來羞辱他？
    ……
    為什麼要這麼做？！
    明明知道他是不得人心的沒落將軍，為什麼要將他所有的恥辱，全部裸呈出來？！
    內心那頭乖戾的暴獸在叫囂著狂吼，蘇玨墨滿身滿腦都是感到羞恥的極度憤怒。
    他氣得竟伸手拿過剛才央沚用來喂他的那個小勺，向依舊怔怔看他的白央沚，直直扔過去！
    憤怒中當然沒有砸中那嬌弱的白色軀體，而是橫衝直撞地衝向央沚身後白色的牆，但是，飛濺起的白色碎片，犀利的劃破了白央沚蒼白的臉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