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箜篌。”烈熠對古琴有著相當高深的造詣，所謂一通百通，片刻之後，便已分辨出那是什麼樂器造就出來的聲音。
    灩昊泠又聽了少許時間，“熠，你可知道，我們的那個母親極善演奏箜篌。”即使很少有人聽過，但這是事實。
    “我知道。”確切的說，並非是真正知曉，而是聽說。從父皇烈熾零星的回憶片段中，初始灩湄漪時，一曲九霄仙音。
    “聽上去，似乎灩湄漪近期常常彈奏箜篌，才能如此信手拈來。”灩昊泠品評之後，給出如此結論。
    一曲樂聲，帶有若有似無的幽然，乍聽上去近乎不成曲調。然而聽的久了，就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心髒上撩撥著，合著樂聲，不由的就聽的入迷。
    此等功力，非得數十年的浸淫才可，而且要達到如此嫻熟的地步，一定經過了大量的練習。所以灩昊泠斷定，他的母親在近期一定常常這般彈奏。
    或許，這便是她打發無盡時光的法子。
    兩人有一下沒一下的聊著，在灩昊泠的帶領下，沒有留意到的時刻，他們已經站在岸邊。雙腳踏在實地，烈熠鬆開了摟在對方腰間的手臂，不過他人並沒有遠離，還是依靠他身邊站立著。
    側耳凝聽，由於距離變的遙遠，想要再去捕捉幽咽的箜篌樂曲，已然有了幾分困難。間或聽見一縷，更加覺得像是有人正在低泣。
    撫了撫他的臉側，灩昊泠借此吸引他的注意力。“聽不見，就不要聽了。”字裏行間，明顯的含了一縷不滿。即使正在彈奏箜篌的人是他母親，灩昊泠對此也毫無興趣——這世上除了一個人以外，他對什麼都毫無興趣。
    烈熠回了一個微笑，對方如同孩子一般的不爽快，在他看來，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也不是刻意去聽。不過，我此時的感覺，或多或少能夠稱之為……欣慰罷。”
    欣慰？灩昊泠不解其意。
    “我曾經聽父皇說過他初見灩湄漪時的情景，她憑借一曲箜篌，技驚四座。對於那段往事，父皇的描述隻有寥寥數語，然而在這輕描淡寫之間，還是能夠感受到他的遺憾。”
    灩昊泠挑起一邊唇角，略帶諷刺的笑了笑，“活著的時候沒能聽到，如今死了，再聽這些，又有什麼意義？”泉下有知？灩昊泠不相信這個。一旦離開這個人世，紅塵中的一切都將與他沒有半分幹係，攥緊雙手，也握不住的細沙，隻能揮手皆數揚去。
    “有沒有意義，又有什麼要緊？”烈熠往湖心投去最後一瞥，在引起對方更加不快之前，隨即收回目光。“至少，這應該是父皇所期望的平靜。得到了，也就夠了。”
    “所以你覺得欣慰。”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過灩昊泠說過就算。順勢摟住烈熠的肩膀，“這下，你可以安心離開了罷？”
    一路追尋灩湄漪留下的足跡，這樣的尋找，算不上艱難，不過多少還是遭遇了幾分麻煩。灩昊泠自身對此絕不熱衷。他所做的一切，僅僅是為了讓烈熠求的一個心安。論起對烈熾愧疚，身處其中的烈熠才有實感。灩昊泠的冷情，決定了他根本不會在意那些。
    烈熠凝視著對方的眼眸，雙生的緣故，他們的容貌是如出一轍的。唯獨灩昊泠的這雙眼睛，承載其中的情感，是烈熠自身絕難會有的。烈熠總是更加從容，他的眼睛總是給人相當安定的感覺，絕不會像灩昊泠這般的銳利如刀。
    昊泠，到極限了。
    說起來，讓他陪自己走這一趟，多少也有些為難他了。
    “天色不早了，不知你曾經北冥城的寢殿，還在不在？”衰頹的宮殿樓宇，終究還是殘存了幾間相對完好的房舍。隻是籠罩著清冷的死氣沉沉，然而烈熠料想，如若他們留下來，多少還是能夠恢複些許人氣罷。
    “熠，你什麼意思？”灩昊泠的眸色沉了幾分，倘若不是他刻意壓抑，或許顏色還要更加濃烈一些。烈熠話中仿佛帶著暗示，隻是那言辭以外的內容是如斯輕巧，若有似無讓人抓不住。
    “看看天色，趕路到下一個城鎮，似乎有些勉強。”烈熠說著自己的理由，平平淡淡的口吻，聽不出他一絲心情。
    “是麼？”灩昊泠驀的有幾分不滿，即使沒有明確的證據，可他還是清楚，自己一定被戲弄了。“真正等不了的，不僅是天色罷？”帶著幾分故意的以牙還牙，既然對方不肯明說，那他也索性加入這一場啞謎。
    “不僅是。”回應著他的猜測，烈熠湊近了他的耳邊。撕開偽裝的外表，骨子裏的他，與自己的兄弟具有同等掠奪的本質。“其實，是我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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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拂顏亂》結束。
    還會不會有別的番外，說不準，看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