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十一章 和盤托出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5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你會攻打百圖,而且會借道柔藍。”清冷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哀樂,即使倒影在他眼眸中的是無數的焰火燈光,漫天的星河璀璨,然而他的冷清如同入骨一般,難以形容的疏離之感。
也不知他們是趕上了特殊的日子,還是泉溪鎮本就是一個夜晚比白日裏更加熱鬧的城鎮,間雜著各種顏色的煙花在他們眼前交織出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或許,這一切便是天下的寫照,乍看上去舉世浮華,然而七界之間的暗流洶湧、紛爭戰亂,總有一日會讓所有成為泡影。
灩淏泠沉默,並不是不敢承認,而是到了這個地步上,承認與否之間他已經想不出絲毫區別。
對於此刻的他來說,沒有什麼比凝視他的側顏更加重要。隨著燈火的明滅,他的容顏仿佛在夜空中沉浮一般,有著難以形容的驚豔之感。灩淏泠移不開視線,似乎隻要多看上一眼,便能將這一刻永遠銘刻,終其一生都無法忘記。
“如今,你應該信了,我與霂霖之間什麼也沒有。”曾經的未盡之語,今日終於可以繼續,灩淏泠再也無須為了籌謀而隱瞞什麼。霂霖還好好活在世上,就是最好的證明,並沒有什麼不甘受辱而自盡一說。
幾乎是在他說完這句話的同時,烈燚馬上就想起了曾經聽到類似言語的情景。無法遏製的,他為此感到惱怒,不僅是因為灩淏泠驀然更改的話題,也因為他自己居然還清楚的記得當時的細節——一個根本不該被記憶的細節。“除了這個,你就沒有別的想說?”
他與他討論的是軍國大事,而他卻讓談話朝著更加不受控製,也是更加……欠缺意義的方向發展。
“除了這個,我沒有別的想說。”趁著他回望過來的時候,灩淏泠一把攥住他的肩頭,要得到烈燚的凝視是如何艱難的一件事,隻有他才深有體會。一旦抓住,就再也不允許躲開。“對我而言,這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去他的軍國大事,當他蠻橫不講道理也無所謂,他就是要裝作聽不懂。不管烈燚的意思是不是已經清晰明了,他聽不懂就是聽不懂。
“燚,你聽著,你必須聽著——”灩淏泠覺得自己有些像是在唱獨角戲,不過就算是獨角戲,他也必須唱下去。不將這一場“誤會”解釋清楚,他根本夜不能寐。“我沒有碰霂霖,我和他……”
烈燚接口,相較起來他的平淡,簡直不像是一個正在聽取解釋的人。況且,這本就是他所不需要的解釋。“你和他,隻是合作。”
想了想,又覺得依然不對,烈燚繼續平平淡淡的補充。“不,霂霖隻是被你利用的棋子。你不需要並肩而立的合作者,七界之中能人輩出,有的名副其實,而更多的徒有虛名,你隻需在其中辨認出值得被利用的對象,就足夠了。”
或許,唯一例外的隻有那句誓言。
那句在羽檄軍點將台上,灩淏泠以帝王之尊向著千軍萬馬,向著茫茫蒼天發下的誓言——
我,灩淏泠,在此起誓,此行若能實現夙願,萬裏江山,七界天下,願與身畔之人共享!
不過,也僅僅隻是或許而已。
他的誓言,太快,也……太衝動。
人在衝動之時,總是會做出許多令自己也後悔不已的事情。也許當他冷靜下來之後,便會反省到其中的錯誤,然後將之當成一場過失,從此再也不會提及。
烈燚不是不信,而是無法令自己相信。
灩淏泠一言不發,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被駁斥的啞口無言,還是被極端的失望奪取了語言的能力。手指在對方的肩頭陷入,這一刻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力氣有多大。生平第一次試圖向別人解釋什麼的灩淏泠,被極度的不甘心所吞沒。
如果會因為這點疼痛就起了退縮之心,那也就不是烈燚了。而恰恰就是因為如此,他才更加不留情麵,“難道在一開始你不希望與霂霖假戲真做?用不著否認,畢竟那樣一個漂亮的少年,要為他動心也很是正常。”
灩淏泠瞪著烈燚,有些惡狠狠的目光,暗藏在表麵怒焰之下的卻是形容不出的纏綿之意。此時他已經鬆開了手,烈燚卻依然動彈不得。不僅是身體無法挪動分毫,就連視線都被膠著著,隻能看著灩淏泠那雙有些狹長邪性的眼眸。
直到,灩淏泠的目光漸漸有了變化。
“燚,你說這句話,我會認為你在吃醋。”不再氣惱,也不再不甘心。胸口一點點被喜悅所占據,自從相識以來的揣測與不安,仿佛都在此慢慢消融。
看得出來烈燚想要開口駁斥,但終究什麼也沒說。垂下眼眸,擋住了其後已經辨別不出任何真實的情緒。
“我有不得已。”灩淏泠的心被悔意所覆蓋,或許他真的應該早些對烈燚和盤托出。就算不能看透他此時的心情,也能夠想象,那必然與愉悅無關。自己想到,與對方親自告知之間縱然結果相同,過程依然有很大的區別。
“北冥城中聚集了無數密探,如果不把戲演逼真一些,瞞不過他們的耳目。”灩淏泠試圖能夠將一切解釋清楚,即使效果未知,他也不得不做這個努力。
當今世界,國與國之間互派密探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有些密探更是從出生起開始就注定走上這條道路,他們往往是子承父業,為了從未踏足過的故土,將各種各樣的情報源源不絕的送回祖國。
清剿密探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對於這種乍看上去家世清白者,更是無從追查。對於灩淏泠這種講求實效的人來說,與其費時費力還會殘留禍害的做法,他更傾向於利用於現今的狀況。既然不可能將所有密探一網打盡,那他不如讓一切條件為他所用。
正是因為在無意識之中被灩淏泠所利用,這些密探傳回本國的情報才令各國掌權者深信不疑,即使那是故意散布出去的虛假消息。
為此,烈燚不是沒有懷疑過——在最短的時間內,霂霖“自盡”一事竟然會傳遍七界每一個角落。倘若灩淏泠有心隱瞞,以他的能力要在一定期限內控製消息並非難事。恰恰相反的結果,隻能證明他做了某些手腳,故意弄得人盡皆知。
隻是他到底還是無法因此就將怪責壓在灩淏泠的身上,派出密探潛伏在北冥城的掌權者中,恰好也有他……烈燚。
見他神色似乎有了些微鬆動,灩淏泠不是沒有絲毫猶豫,前幾次觸碰烈燚之後,不管他是拔劍相向還是沉默不語,都能夠看出事實上他並未感到愉快。那時的烈燚,總會被一層淡淡的憂傷所覆蓋,與他平日裏的清冷不同,是一種從骨子裏彌漫出來的悲涼。
男子相戀,在當今世界雖已不算是什麼稀奇事,不過畢竟不如男女在一起那般符合天理倫常。而就連這“相戀”二字,多少還是要再繼續斟酌。事實上對大多數人來說,找一個男性伴侶,依然還是懷有獵奇的心思在裏麵,這便也是如今到處開設勾欄,而小倌的生意往往比青樓女子還要紅火的原因。
說白了,就是見獵心喜,逢場作戲。
烈燚的抗拒,不僅僅隻是這一個理由,除了他們同為男子以外,會讓他陷入悲涼的,還有其他的更深刻的理由。
灩淏泠不知道那是什麼。
而就算問了,相信也不會得到答案。
灩淏泠不想錯過這個機會,緩緩挨了上去,一個有些溫暖的親吻落在烈燚的發尾。
明明沒有真正接觸,卻像是被火點著一般。比起他們曾經的兩次親吻,這個有些虛渺的動作可以說什麼都算不上,然而烈燚的心就是快速的鼓噪起來,隻要一凝神,就能聽到它劇烈的跳動。他的聲音也變得喑啞,半晌之後,才吐出一個字,“你——”
“你是不是又打算刺我一劍?”灩淏泠撫上自己的脖頸之間,第一次冒犯他之時,那一劍雖然見了血,不過他到底還是留了手,傷口早已愈合,隻有細細摩挲之時才能感到皮膚上的一點細小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