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看了一眼，烈燚便明白了父皇讓他來看日落的真實目的。
    站在南翥宮最高的地方，隻見日頭一點點在腳下沉落，滿目盡是紅光，瑰麗若斯，壯闊若斯，也……殘酷若斯。
    帶著濃濃的血腥暗紅，鋪滿了整個世界，觸目驚心。
    “你是在勸我？”烈燚滿目淒涼，卻依舊不許自己挪開眼光，覺得這幕景致讓心頭鈍痛起來。
    “如果淏泠成功了，那麼給江山染色的就不再是夕陽，而是……無數的鮮血。”烈熾苦笑，抬手指向前方，某個視力都觸及不到的地方。“屍骨如山，血流漂槳。那樣的情景，沒有誰忍心看到。我不能，燚，你也不能。”
    “既然不能，當初為什麼要成全灩湄漪？”烈燚的情緒突然爆發出來，“你在一開始就知道，你和灩湄漪的孩子會背負這樣的命運，你偏偏還是成全了她？今日，你能在這裏勸我，當初，你怎麼就不知道勸一勸自己？！”
    屠戮蒼生，毀天滅地，伴隨灩淏泠一生的，隻有無盡的血腥和絕望。明明是一開始就譜寫好的預言，然而——
    烈熾被問住，神色黯淡下去，用自己都聽不清的低沉語調，“沒想過要勸。”
    隻是一眼的震撼，她傾國顏色之下掩蓋的魔性就完全將他折服。連愛恨都還沒有成形的時候，就隻餘下成全她的念頭，哪裏還有旁的心思？
    腦海中，翻湧起曾經的一幕——小巧的肩輿，麵覆紫紗的女人，一曲不知名的箜篌……
    明知道是陷阱，還是義無反顧的跳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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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光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給灩淏泠脫掉靴子。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主子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偏著頭，謹慎的看了看他的臉，努力遮掩自己的目光，恪守身為奴婢的本分。
    “燭光——”灩淏泠挑起她的下頜，笑的張揚而邪魅。“真是辛苦你了。怎麼沒看見宵明？你們姐妹不是一向形影不離的嗎？”
    燭光斂下視線，顯得有些慌亂。“主子，宵明姐姐被傳召過去了。”
    灩淏泠的眸色當場轉冷，撫觸在燭光麵頰上的手也瞬時收了回來。燭光的話說的隱晦，卻不代表他就聽不懂——這原本就是他們之間默認的相處方式。
    燭光、宵明姐妹是灩淏泠的貼身婢女，這不過是她們表麵的一重身份。事實上，她們是被派往他身邊的眼線。對於這個隱藏的身份，她們沒想過要掩飾，也從來不認為有掩飾的可能。主仆之間，默認了如此怪異的關係。
    由這雙重身份造就，燭光、宵明兩人的地位極為特殊，並不是誰都可以差遣傳召的。明麵上的主子灩淏泠是一個，而暗地裏的自然就是另外一個——給她們姐妹下達監視任務的，灩淏泠的生母，灩湄漪。
    燭光低眉順目，竭力維持著平靜和恭順。算起來，她和姐姐伺候灩淏泠已經有四五個年頭，然而依舊控製不了內心的恐懼。盡管，她們自己都有些弄不清楚在恐懼些什麼。事實上，灩淏泠是難得的好主子，別說打罵，就算是一句重話也不曾對她們說過。不僅是貼身侍女，就算整個宮中，也從來沒有聽過灩淏泠對那個奴仆動過怒。
    身為水族的王者，灩淏泠可以說完美到了極致。華貴、優雅、有禮、疏離……高高在上不可觸及。
    燭光胡思亂想之際，有人撩了珠簾進來。淺藍的水晶串成了門口的簾子，低調而奢華。被撩動了，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進來的女子，身段偏瘦，不過依然相當窈窕。麵容與燭光有七八分相似，不是那種驚心動魄的美麗，而是相當順眼的雅致，特別是尖尖的下頜與小翹的鼻頭，相當惹人憐愛——這自然就是燭光的姐姐，宵明無疑。
    款款拜了下去，宵明輕輕開口，軟糯的聲音。“主子，太後請你過去一趟。”
    “有什麼話，讓你傳了不就是了。”灩淏泠斜躺在貴妃榻上，有些犯懶的樣子，顯然並不打算應這場傳召。
    宵明咬了咬嘴唇，重複一遍，“主子，太後請你過去一趟。”
    灩淏泠笑了，冷笑，低目看宵明的眼神裏是說不出的嘲諷之意——果然，還是真正主子的話管用一些。起身，隨手扯下掛在一旁的外衣披在肩上。也不再看兩名侍婢，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宵明渾身發軟，背脊上有冷汗淌下。擺了擺手，拒絕了燭光的攙扶——沒有得到灩淏泠的許可，她還真沒膽子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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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粽子節快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