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深夜
    如果不是在那巨大的“砰”聲中再一次醒來；如果不是半夜醒來時，少了熟悉的懷抱；如果不是隱隱約約可以聽見的陌生的呼嚕聲，也許卓子涵不會察覺現在已經不是以前了。
    眼前的黑暗隨著睜著的雙眼的適應慢慢變清晰，身旁傳來輕輕的呼吸聲，隔壁房裏還有微微的打呼嚕聲。半夜醒來，卓子涵試圖閉眼再睡，但是大腦思緒卻十分清醒。
    窗外的樹影被月光打在地板上，隨著微風的吹動輕輕搖曳，隱約的沙沙聲。夜的寧靜，是最近才發現的。因為以往都是一覺到天亮。偶爾半夜醒來，也從來沒注意過。
    卓子涵靜靜的躺著不想動。正是午夜時分，整個城市一片靜悄悄，大家都似倦鳥歸巢，即使有還在路上遊蕩的人，也不過三三兩兩。
    如果有人也在寂靜的半夜驚醒，他會幹什麼呢？翻個身繼續睡；驚醒了身旁的人，兩人在一陣夜半私語後相擁而眠；也許也是一個人，睡不著便靜靜的發呆。
    卓子涵想起前幾天姨媽說的話。姨媽說要領養他——這他已經知道了，過幾天去辦些手續；還有媽媽留下的那房子，姨媽想賣出去，把那些錢存起來留給他以後用。
    房子還沒賣出去，姨媽去過幾次，把他的東西都搬了過來。而他，在車禍後，一次都沒有回去過。他知道，姨媽是擔心他回家看見那些東西會心裏難受。
    其實，他都懂。他知道媽媽是去世了，他隻是疑惑為什麼媽媽那時候不帶著他一起走，而是要獨留他一個人在世上。媽媽最後一次保護了我，以後再也沒有人用生命來保護我了，媽媽。他想。
    這麼想著，又覺得很悲哀。以前，媽媽是他的全世界，現在，他的世界已經塌了。
    “還有我啊。”
    旁邊的何念寧翻過身來，嚶嚀了一聲。一條腿抬起橫跨到他的身上，手也伸過來，好像想攬住了他似的。
    何念寧體溫偏高，腿跨在卓子涵身上，他立刻就感覺到一股騰騰熱氣透過衣服傳來。卓子涵像貪戀那溫暖似的，忍不住朝何念寧靠過去。
    “我知道還有你，可是，也隻有你。”
    卓子涵縮進何念寧的懷裏低喃道。
    何念寧似有所感，微微一笑。
    窗外，一弦彎月慢慢隱入雲後，月光驟弱。遠方群星忽閃。微風掠過，樹梢間又一陣絮絮低語。抬眼望去，越過黑沉沉的群山，一陣啼聲驟起，旁邊的農婦連忙起身，抱過一旁的嬰兒。“噢噢噢”地輕輕拍背，伴著不成調的安慰聲搖動著嬰兒的身子。半餉，兩人一同入睡。
    天邊慢慢傳出一絲光亮，公雞“喔喔喔”的報鳴聲此起彼伏。隨著一家又一戶的起床聲，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