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天籟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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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我多麼不願麵對,太陽還是照常升起。新的一天來臨,我鬱悶的躺在床上,昨晚的一切曆曆在目。一陣叮叮咚咚的琵琶聲傳來,那悠揚的曲聲陰陽頓挫,不由想起白居易的‘琵琶行’。當日讀詩隻憑想象,今日卻深切體會‘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的絕妙技藝。奪人魂魄的前奏過後,一人曼聲唱道
‘鼎湖當日棄人間,破敵收京下玉關,
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怒為紅顏。
紅顏流落非吾戀,逆賊夭亡自荒宴。
電掃黃巾定黑山,哭罷君親再相見。
相見初經田竇家,侯門歌舞出如花。
許將戚裏箜篌伎,等取將軍油壁車。
家本姑蘇浣花裏,圓圓小字嬌羅綺。
夢向夫差苑裏遊,宮娥擁入君王起。
前身合是采蓮人,門前一片橫塘水。
橫塘雙槳去如飛,何處豪家強載歸。
此際豈知非薄命,此時唯有淚沾衣。
薰天意氣連宮掖,明眸皓齒無人惜。
奪歸永巷閉良家,教就新聲傾坐客。
坐客飛觴紅日暮,一曲哀弦向誰訴?
白晰通侯最少年,揀取花枝屢回顧。
早攜嬌鳥出樊籠,待得銀河幾時渡?
恨殺軍書抵死催,苦留後約將人誤。
相約恩深相見難,一朝蟻賊滿長安。
可憐思婦樓頭柳,認作天邊粉絮看。
遍索綠珠圍內第,強呼絳樹出雕闌。
若非壯士全師勝,爭得蛾眉匹馬還?
蛾眉馬上傳呼進,雲鬟不整驚魂定。
蠟炬迎來在戰場,啼妝滿麵殘紅印。
專征蕭鼓向秦川,金牛道上車千乘。
斜穀雲深起畫樓,散關月落開妝鏡。
傳來消息滿江鄉,烏桕紅經十度霜。
教曲伎師憐尚在,浣紗女伴憶同行。
舊巢共是銜泥燕,飛上枝頭變鳳凰。
長向尊前悲老大,有人夫婿擅侯王。
當時隻受聲名累,貴戚名豪競延致。
一斛明珠萬斛愁,關山漂泊腰肢細。
錯怨狂風颺落花,無邊春色來天地。
嚐聞傾國與傾城,翻使周郎受重名。
妻子豈應關大計,英雄無奈是多情。
全家白骨成灰土,—代紅妝照汗青。
君不見館娃初起鴛鴦宿,越女如花看不足。
香徑塵生烏自啼,屧廊人去苔空綠。
換羽移宮萬裏愁,珠歌翠舞古梁州。
為君別唱吳宮曲,漢水東南日夜流!’
曲調柔媚宛轉,琵琶聲緩慢蕩漾。那歌聲若微風振簫,幽鳴可聽。又似金蛉子在牆角鳴叫,其聲清越,如翠玉相擊,餘音卻有繞梁三日之效。也不知琵琶聲襯托了歌聲還是歌聲提攜了琵琶聲,相互纏綿、相互纏繞著飛向天邊。我被這天籟之音吸引,穿著睡衣,隨手拿了件棉鬥篷,順著聲音找去。我匆匆的走,迎麵走來了幾個穿紅掛綠的丫頭,好像問我什麼話,我視而不見,此時此刻隻想快點到那聲音的出處。轉過梅園,掠過幽蘭塢,那聲音已在耳邊。抬頭‘情緣’兒二字陡然在目,剛剛進園,就看見爹娘,一個十指飛花,一個雛鳳清音。一個氣自謙謙,一個貌自娟娟。曲終樂歇,一陣風兒吹過,梅花輕輕飄落,猶若被世外仙樂迷惑,落在二人的眉間、發梢、衣衫之袢。娘指指花,指指自己,爹含笑搖頭,娘皺眉。爹將掉落在衣襟間梅花,仔細插到娘的髻中,端詳了一瞬,唇角蘊笑,敲了下娘的額頭。娘側頭一笑,臉現暈紅。兩人未置一語,可一舉一動,似已將一切說明。一個未見頹喪,一個也未見哀淒,隻是在有限的時間中,盡力共享著世間的美麗。
我在看到爹娘之前不是沒想過他們現在的情形,可怎麼都沒想到竟是這樣。死亡並不見得痛苦,等待死亡卻一定很痛苦,如果不是昨晚之事,一定不會相信這兩人是日日生活在別離、死亡的陰影下。眼淚不由自主湧出來,自從到了古代我就變得特別的脆弱,動不動就流眼淚。眼前的情景,讓我深深的感動和震撼。與其自怨自艾,不如坦然麵對。人生隻要精彩的活過,哪怕隻有短暫的瞬間,也不會遺憾。想到這,擦幹眼淚,嬌笑著張開雙手向爹娘跑去。爹娘聽到笑聲,轉身看著跑向自己的精靈,相視一笑‘願葉兒的將來比你我快樂、幸福’‘她有這麼好的娘一定會幸福。’說著話我已經跑到跟前,爹輕舒猿臂抱我在懷。‘葉兒,怎麼穿的這麽少,傷了風怎麼是好?’娘柔聲嗔怪。我做了個鬼臉‘都怪爹的琵琶聲和娘的歌聲太好聽了,葉兒肯定三月不知肉味。我這無肉不歡得人,都不知肉味了,還能想起現在是寒冬臘月,我已經如沐春風。’這番話若得爹娘笑了起來,爽朗、嬌俏的二重奏震落了樹上未化的雪,唰唰的落下,仿佛它們也被笑聲感染,雪也笑的滾落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