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破廟就是小破廟，又破又小，癱敗大半的佛祖泥像大部分都暴露在外麵，荒蕪地了無人煙。
    這個地方我經常來，因為幹山賊的行當，自然要商量搶劫的目標，地點和時間，所以就把這裏當成了我們的山賊聚集地。
    我把娘平放在雜草上，然後出去小心地把過來的足跡都銷毀掉，以免被林紅宵她們發現我們的行蹤。
    回來的時候，娘已經醒了，正在包紮傷口，地上扔著一枚沾了斑斑血跡的暗器。
    我扔下手裏的一捆柴，一邊生火一邊說：“娘，你餓了吧？我這就烤幾個地瓜來吃。”
    娘說：“大柱，你到這裏來。”我疑問地說：“幹什麼？”
    娘拉住我，歎息似地說道：“你都這麼大了，想那時抱在懷裏，還隻有這麼一點大，對了，兩歲的時候你掉進茅坑裏……”
    我連忙打斷：“小時候的事就不要拿出來說了，把肚子填飽了，我們還得逃命呢。”
    娘卻搖搖頭：“林紅宵既然找上門來，就不會放過我，何況我現在也受了傷，逃不了多遠。”
    我連忙查看她的傷口，見沒有流黑血，便放下心來，問：“你不是說她是我姑姑麼，為什麼還要殺我們？”
    “我與她原本就有恩怨，再加上我奪人所愛，自然對我懷恨在心。”頓了一下，娘一臉哀怨地垂下頭，無奈地說：“何況你爹他原本就沒想要娶我，他喜歡的是另外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是林紅宵？”
    娘緩緩地搖了搖頭。
    “那是誰？”
    娘神情黯然，緊閉嘴唇不再說話。
    我沒再追問下去，隨手拿起一根樹枝，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火堆。
    ‘鈴鈴鈴，鈴鈴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耳朵出現幻覺，居然在這荒郊野外裏聽到了鈴聲。
    我嗅了嗅鼻子，好像聞到了一種淡淡的香味，好像是花香，但裏麵似乎還摻雜了一股幾不可聞的血腥味。
    娘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有人來了。”
    夜色朦朧中，一輛奢雅的馬車劃開了靜謐的黑幕，緩緩朝這裏駛來，鈴聲像是催命的奪魂符一樣，越來越近。
    馬車的前麵隱隱約約地坐了兩個人，直到走進才看清楚，這不正是前幾天被我打劫的那兩個丫頭麼？
    我又是驚訝又是意外。
    那輛馬車在廟門口停了下來。
    娘不由分手地拉著我跪了下來，恭敬地道：“竇寇在此恭迎教主，教主長樂無極。”
    這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娘什麼時候認識她們的？正疑惑不解的時候，忽然感應到怒氣衝衝的視線。
    金銖用一種要將我大卸八塊的眼神狠狠瞪我，看來還對我戲弄她的事耿耿於懷。
    “一別經年，別來無恙否？”馬車內傳出熟悉的聲音。
    娘的身體有些微微地顫抖，恭敬地回道：“托教主洪福，竇寇殘喘至今。”
    馬車裏的人冷哼一聲：“你可讓本座好找，還以為你跑到天涯海角去了呢，沒成想竟躲在這個小村子裏，若不是林紅宵，本座恐怕也找不到這裏。”
    娘緊抿嘴唇，臉色有些青白：“竇蔻知罪。”
    “本座讓你當上江夫人，你不感恩圖報也就罷了，居然還勾結外幫之人背叛本教？”
    娘神色痛苦：“我一天不脫離無梅教，一天就要受你掌控，連我的婚姻都不能例外，這樣的日子多過一天都是折磨。”
    那聲音語氣不善：“若沒有本座，一個姿色平庸的丫鬟，也妄想比得上葉水柔？”
    娘有些聲嘶力竭：“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他那麼完美高貴，我甚至連他的一根頭發一截手指都不如，可即便如此，我也想完完全全地擁有他，這樣又有什麼錯？”
    我茫然地看著這場變故，雖然不知道前因後果，但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站在娘親這一邊。
    馬車的鏤空簾子緩緩升起，終於露出了坐在裏麵的主人。
    隻見那人的頭上帶著一頂鬥笠麵紗，延順下來的縵紗遮住臉部了，讓人看不清楚麵容。
    我猛然想起了前幾日做的夢，那個女人的頭上同樣帶著一個鬥笠麵紗，陰森森的聲音好像猶在耳畔。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那雙藏在麵紗下的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我瞧。
    我緊張不已，生怕她下一刻就跑到我的麵前，然後露出那張醜得舉世無雙的臉，讓我本就缺乏硬度的心肝再次受創。
    那個人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我：“這個人，本座要了。”
    口氣平淡地仿佛是要買一棵白菜。
    難道我長得像白菜麼？
    娘聞言一震，惶恐道：“竇蔻任由教主處置，就是取我的性命，我也絕不皺一下眉頭，但是……”
    那人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可以走了，趁本座還沒改變主意之前。”
    雖然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麼想要我，不過比起讓娘死，這個要求也不是很過分。
    我說：“不就是做選擇嘛，簡單得很，我留下來就是。”
    娘顫顫巍巍地指著我罵：“臭小子，你胡說什麼，我竇蔻再犯賤，也絕不拿兒子的尊嚴換取性命，教主，你還是殺了我吧。”
    “本座殺了你有何用，快點走吧，要是還糾纏不休，你應該知道什麼下場？”那人朝我勾勾手指，像個勾魂使者般，柔聲道：“時間不多了，我們走吧。”
    我正要站起身來，後脖子被猛地砍了一記手刀，抽筋似地疼痛，眼一黑就暈了過去。